青年來到近前,目光在陳钰雪臉上多流連了一陣兒,原本嚴厲的神色松弛下來,問道:“你們是誰的學生?今天山長有令,所有人不得離開寝房,這麼晚了你們為什麼還在外面?”
陳钰雪擡手行了一禮,得體地回道:“這位先生,我們是明天才正式入學,今日暫且在此留宿,剛剛才得知我們的寝房在哪兒,現在正要去房内就寝,若是不小心壞了棋院的規矩,還望先生包容。”
青年眼睛一轉,問道:“你是靜海陳家的小姐吧?”
“正是。”
“哈哈,”青年開口一笑,剛才的嚴厲神色全消去了,“歐陽山長都給我們說了,失禮失禮,在下趙知海,是棋院的講師,在這裡教授棋理。”
“趙先生。”陳钰雪又行了一禮。
“這位是……”趙知海的目光終于從陳钰雪臉上移開,轉向白森。
白森斜睨了陳钰雪一眼,沒待她說話,陳钰雪搶先替她答道:“這是我的侍女,阿白,我阿爹想着我年紀尚小,又染有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固疾,所以我阿爹特地找了歐陽山長,經山長同意,讓我帶着阿白一起在棋院求學。”
“哦,原來如此,”趙知海轉開眼睛,對陳钰雪故作關切地道,“我們這棋院條件艱苦,陳小姐求學期間可要多保重身體。”
白森悄悄翻了個白眼,就棋院裡這環境,還能叫艱苦?
“謝先生關心,”陳钰雪道,“那我就帶阿白先回寝房了。”
趙知海殷勤道:“給你們安排的寝房在哪兒?我帶你們去。”
陳钰雪沒推遲,說了她們寝房的編号,随後就跟在趙知海身後。
一路上趙知海話不少,給陳钰雪從鴻清棋院的曆史講到近幾年取得了多輝煌的成績,尤其是他成為棋院的講師以後帶出多少優異的學生。
“馬上就是秋弈大賽了,”趙知海滔滔不絕地說,“我手下的幾個門生是很有希望去神都參加決選的,陳小姐,你要是有意,課後我可以多給你補習補習,快的話能趕得上明年的春弈。”
“那就在此謝過先生了。”陳钰雪微笑道。
跟在一旁的白森默聲聽着,暗自觀察後院的環境。
寝房總共有二十四間,上下兩層,對中間的場院呈合抱之勢,從外觀看起來,每座寝房都顯得寬大,其中能住下不少人,這麼算起來,鴻清棋院的學生怕應該不下百位。
他們來到一座寝房前,白森向上看去,門楣上有一塊小木牌,上有“處暑”二字。
二十四間寝房,是以二十四節氣進行編号,白森二人的寝房是處暑上層。
陳钰雪對跟在旁邊的趙知海說:“先生,請留步吧。”
趙知海戀戀不舍地道:“好,那陳小姐注意休息。”
待趙知海在夜幕中走不見了影,陳钰雪和白森才走上二樓,來到一扇緊閉的房門前,陳钰雪拿出從棋院内務那裡領取的鑰匙打開門。
進了寝房,陳钰雪找到火絨點亮油燈,昏暗的燈光在房間裡亮起來。
房間寬敞,兩間木床并排擺在其中,月光透過床頭的小窗,落在地上,門對面的牆邊擺有簡單的梳妝台,旁邊是一座裝衣物的箱櫃。
陳钰雪走到靠裡的床邊坐下,看着白森問:“白捕快,你今晚還是決定回靜海麼?”
白森斜倚在門邊的牆上,回望着陳家千金,道:“等陸捕頭帶着東西回來再說吧。”
“嗯,老貴他們應該也快回來了。”陳钰雪脫下腳上的花頭履,曲起腳,雙手抱起膝蓋,下巴放在膝蓋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白森冷眼看着她,話鋒一轉問道:“你不怕麼?”
“什麼?”陳钰雪擡頭,一雙明眸裡如有水波流轉。
“我問你怕不怕?”白森提高了音量,“來之前我就告訴你,棋院這裡死了人,我們是來查案的,很有可能殺人兇手就在附近。”
陳钰雪低下眼睑,望着地闆上被窗棂切成小塊的月光,半晌才道:“又怎能不怕呢?”
“那你為什麼還要來?”白森豎起眉頭,“今晚還非要要留下來,這麼着急來這是非之地嗎?”
“因為我想來學棋。”陳钰雪擡起頭,目光堅定。
“學棋?”白森有些意外,“學棋有這麼重要麼?”
“是,對我來說,很重要,”陳钰雪緩緩回道,“小時候是哥哥教會我下棋的,我學會以後卻總下不過他,我就纏着他讓他陪我下棋,非要赢他一次不可,但是他經常跟着阿爹外出行商,我就在家裡,自己跟自己下,想着等他回來,我一定要赢他。”
陳钰雪抽了抽鼻子,又道:“但不管我怎麼練棋,卻還是會輸給他,這次趁他去了長安,我能來鴻清棋院學棋,等他回來,我絕對不會再輸了。”
白森嗤地笑出聲,随即冷冷道:“是啊,你小小年紀有這等心計,區區下個圍棋而已,哪兒這麼容易輸?”
此言一出,陳钰雪猛地擡起頭,盯着倚在門邊的白森,目光露出些許寒意。
“你想說什麼,白捕快?”陳钰雪問道。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白森毫不退讓的頂回去。
陳钰雪微微搖頭,似乎在與白森的對峙中敗下陣來,她重新看向床下的月光,默聲不語。
白森也累了,不願再說什麼,她準備到床上躺一會兒,這時,木門上傳來低沉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