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煥不由分說地拉過車夫的手臂,放在那軍衛領隊的手裡,又鄭重的對車夫說:“我孫兄弟難過,你先顧好他,我有點要緊事兒。”
車夫一聽這話臉都白了,抓住他手臂的這人不久前才拿刀在他脖子上比劃過,這會兒反而還要他來顧着,他說什麼都不願意。
陸煥才不管這麼多,站起身拉着白森來到空地的一旁,小聲道:“你好些了麼?”
白森沒反應過來,反問道:“什麼好些了?”
“你從水裡出來,凍得不省人事,”陸煥沉着臉,“現在好些了麼?”
“我沒事,”白森草草一揮手,又看向身後那些悲傷的軍衛,“你什麼時候認識他們的?”
陸煥道:“之前你說的沒錯,他們的确都是徐将軍的手下,不過他們跟徐将軍的私交也很深,聽他們說,他們是跟徐将軍一起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這次徐公子出事,他們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能理解。”
白森聽不良帥答非所問,皺起眉頭不依不饒地問:“今天下午他們還拿刀要搶劫我們,現在他們叫你‘陸兄’,你們真的之前不認識?”
陳钰雪此時也來到兩人身旁,接着白森的話道:“陸捕頭,我們剛才還擔心你被他們所傷呢。”
陸煥悄悄一笑,不無得意地說:“他們押着我們來到後門,确實是上馬車來檢查了一番,他們還發現了徐公子的遺物,當時他們還當我們是殺害徐公子的賊人,刀都拔出來了,你們陳家那車夫,差點又被他們給砍了脖子,不過呢,要取得他們的信任也不難,我就直說我們來這兒是為了他們的徐公子報仇雪恨的。”
看陸煥說得輕松,但白森知道,若那些軍衛跟中年喪子的容州都督關系很深,得知了徐公子遭遇不測,他們除了悲怆,定然心有憤恨,在這種情緒狀态下能跟他們拉近距離,最後還能跟他們以兄弟相稱絕非易事。
雖然在此之前就知道陸煥善于跟三教九流打交道,但沒想到他把控人際的本事這麼厲害。
看來這不良帥身上還真是有些能耐的。
白森沒在這個問題上細說下去,轉而問陸煥道:“死者的随身物品,都帶來了麼?”
“在那邊的箱子裡。”陸煥朝陳家的馬車一指,在車輪旁有一隻竹編箱,是縣衙裡裝證物專用的箱子。
白森正要走過去,陸煥攔住了她,“對了,有樣東西,你可能得先看看。”
“什麼?”
“你跟我來。”陸煥說着向還圍成圈的軍衛走過去,白森和陳钰雪跟在後面。
走到低泣的軍衛們身旁,陸煥走進圈子裡,拍了拍抱着車夫手臂嚎哭的領隊,說:“孫兄弟,來,把你手裡那件東西給我們白捕快看看,她是負責查辦你們徐公子案子的捕快。”
孫領隊站起身,看他樣子跟徐耀将軍差不多年齡,能為了徐公子的死哭成這般模樣,看來也是個性情中人。
他伸出手,松開手心,白森定睛看去。
皎白的月光照下來,躺在孫領隊手心裡的是一隻鑲金白玉環,色澤均勻,在月光下仿似一塊剔透的冰環。
隻看外觀,即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這飾物價值不菲。
“這是萬鈞離開容州軍營之前我送給他的,”孫領隊啞着嗓子說,“在棋院這些年,他都帶在身上。”
看着那完好無損的玉環,白森周身一震,她抓過陸煥,急切地問道:“這塊玉環,是你在死者的遺物裡發現的?”
“對,”陸煥點頭,憂心忡忡地看向白森,“除此之外,在徐公子的遺物裡還有一隻錢袋,裡面有不少通寶錢币。”
白森必須抓住陸煥的衣袖,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死者徐萬鈞身上值錢的東西沒有損失,這就說明殺害他的人不是為了劫财而來,這與白森在物證分析室裡做出的推測大相徑庭!
死者的真正死因是斷裂的脖頸骨刺入氣管導緻的窒息,而在驗屍過程中查到死者的脖頸後沒有明顯的外傷,那麼死者的脖子很可能是被外力硬生生擰斷。
要擰斷一個人的脖子可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所以,白森推斷兇手的手勁兒一定不會弱,再加上淺灘上那串有去無回的腳印,可以看出兇手抛屍後是從水裡離開,其水性良好或者有一條船作為作案工具。
通過這些線索,白森初步鎖定了兇手的範圍,即是那些常年在清雨湖上靠打漁過活的漁民,而死者身為容州都督之子,在鴻清棋院學棋,與附近的漁民不會有太多深交的可能,那麼兇手的殺人動機就極有可能是謀财害命。
可是,此時看到陸煥帶回來的死者遺物,又聽他說死者身上還有不少錢物,并且一看就知價值連城的鑲金白玉環都還完好無損,這麼一來,就沒有兇手謀财的可能了。
此前的推理全錯了,白森扶住額頭,一陣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