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森在一座學舍前追上了于小林,後者肩膀被人拽住時還吓了一跳,等他發現把他拉回去的人是那個造訪過林中木屋的女子,他緊張的神色放松下來。
旁邊的學舍空無一人,白森二話不說,拉着于小林走進去。
走到學舍的一角,于小林緊緊護着手上的竹籃,一雙眼睛盯着白森看。
白森沒有對他打任何手勢,更是沒有浪費精力說話,從竹籃裡拿起一小塊殘碎的木炭塊就在地上寫“汝能識字否”。
寫這幾個字時,白森還專門注意沿用原主的知識,以武周王朝的漢字來寫,要是寫了現代漢字可就不妙了。
于小林又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才把目光轉到白森寫的五個字上。
他沒動,目光在地上的古漢字和白森臉上遊移。
白森拿手裡的木炭在地上點了幾下,于小林這才蹲下來,拿過白森手上的炭塊,在白森那幾個字下方一筆一劃地寫下“汝能識字否”。
看到于小林的回複,白森一愣,又重新寫下“請答吾問”。
于小林還是照着寫下“請答吾問”。
接下來無論白森寫什麼,于小林都是照抄,完全沒有答複的意思。
白森反應過來,于小林根本不知道每個字背後的意義,而隻會原封不動的把文字重新寫一遍,寫字對他來說就是簡單的臨摹畫畫而已。
如此說來,想從于小林這裡獲取有用的信息真是沒有什麼辦法了。
白森用鞋底把地上的字擦除,對于小林苦笑了下,随後擺擺手跟他告别。
走出學舍,白森有意無意地回頭看了看,于小林還提着空竹籃站在原地,手裡緊捏着木炭塊,有些不舍地望過來。
白森突然意識到,于小林可能是誤會了,他以為白森找上他,是要教他寫字。
她心裡翻湧起一陣酸澀,趕緊搖搖頭,狠下心離開。
回到天玑棋館前的場院,已有棋生陸陸續續的從棋館中出來,臉上或頹喪或欣喜,白森四下裡望了望,不見武晴和陳钰雪的影子,就連顔浔那奇怪家夥也沒在亭台裡,想必是為了登狴犴榜,到什麼地方查探線索去了。
眼下也無處可去,白森就在場院裡等着,在她前方不遠,是守衛森嚴的天玑棋館,在陰沉的天空下,這座巋巍的三層高樓顯得十分莊重。
白森往後退了幾步,找到一株掉光了葉子的梧桐,抱起雙臂半倚在樹幹上,微眯起眼睛打量起眼前這座棋館。
作為一座對弈用的棋館,這座建築顯得太過高大宏偉了。
整座棋館的窗戶都以麻紙糊裱,此時二層和三層的窗盡皆緊閉,天氣寒涼不假,但在棋館裡使用木炭取暖,這樣閉着窗,不怕燒炭中毒麼?
“阿白!”前方不遠傳來陳钰雪的聲音。
白森從棋館上收回視線,往聲音來源處看去,隻見陳钰雪滿臉喜悅,沖她小跑過來。
“我登格成功了!”還沒跑到白森面前,陳钰雪就歡呼道,“監院和山長都給我五品用智,隻有方殊先生給了我四品通幽,其他先生都給我五品,還有個先生給我六品呢!”
白森對陳钰雪的圍棋成績沒興趣,卻也不想潑她冷水,随口回道:“可喜可賀。”
“你知道麼,阿白?”陳钰雪喜笑顔開,本就俏麗的面容更好看了,“朱啟的棋路變幻莫測,跟他對弈根本捉摸不透他的戰法,不過我也隻輸了他五目,要不是有幾手我落子太急,說不定能輸得更少。”
“朱啟人呢?”白森回頭朝棋館正門口張望,說起來,從入學那日跟他一同去過于鐵的木屋後,就再也沒跟他打過照面了。
“他跟方殊先生走了,”陳钰雪說,“方先生帶他去練棋。”
提到朱啟,陳钰雪斂起笑顔,道:“不知怎麼,曹監院和歐陽山長不太喜歡朱啟,明明他下棋下得那麼好。”
朱啟出身于賤籍商人的門戶,能受這些趨炎附勢的老勢利眼們待見嗎?白森心裡這般想着,嘴上卻沒說什麼,隻是搖頭做無奈狀。
棋館裡又有一批參加測試的棋生出來了,武晴也在其中,她的侍女采蓮趕緊迎上去。
武晴一臉光彩,應該是升品測試也取得了好結果,一見到不遠處的陳钰雪和白森,她就笑着走過來,陳钰雪快步迎上去。
“雪妹,你登格怎麼樣?”武晴抓着陳钰雪的手問。
“讓我先猜晴姐姐的,”陳钰雪笑着說,“一定是順利升品了吧?”
“嗯,我升上五品用智了,”武晴輕刮了一下陳钰雪的鼻梁,“看你高興的,也一定是順利登格了對不對?”
陳钰雪點頭,“我也是五品用智了!”
“雪妹真厲害!”武晴喜道,“跟朱啟交手能登格成功,整個棋院都沒幾個新棋生能做到,這話測試前我都不敢跟你說。”
“那也是晴姐姐提點得好,”陳钰雪故作謙遜,“接下來我們可以一起參加秋奕選拔了!”
兩個年輕女子挽起手,談論着測試中的棋局,齊步往中庭廣場的方向走去。
白森停在原地沒動,看向天玑棋館的門口。
是顔洵。
他跟在曹景的身側,往棋館内走去。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白森不禁疑問。
“阿白!”陳钰雪回頭喚道,“走了,跟我們一起去棋館。”
白森轉過身,快步跟上去。
走在陳钰雪身旁,聽她和武晴聊着手談,白森雖聽不大懂,但這次她沒有走神,找到個她們談話的縫隙,插嘴問道:“武小姐,天玑棋館應該不隻是一座棋館吧?”
武晴雖沒想到白森為什麼會突然問起此事,卻也沒多想,回道:“當然,那座棋館上面兩層是藏書閣,裡面有很多棋經棋譜,好些書除了鴻清棋院,在其他地方都看不到。”
難怪那座樓二三層的窗戶緊閉,原來是藏書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