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顔洵愣了。
“對,就是跟那個叫曹景的監院下棋。”
顔洵似在确認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你的意思是,讓我把曹景約出來,跟你下一局棋?”
“不,圍棋這門技藝我還不太會,”白森道,“我是請你與曹景對弈。”
“跟他下棋做什麼?”顔洵更加困惑了。
他絕沒想到白森開出來的條件是這個,而且隻是找人與曹監院下棋,不是由她親自上陣,這好像又與查案無關。
白森搖搖頭,她沒法給顔洵詳細解釋,便道:“合适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為什麼,現在你隻需幫我這個忙,這就是我的條件。”
“我的條件”四個字白森咬得很重,顔洵看着她一雙狹目,其中的眼神格外堅決。
顔洵有預感,若是眼下不答應此事,或是非要刨根問底探個究竟,往後恐怕再不能跟這個女子談合作了。
她不像是個能讨價還價的人。
顔洵攤手一笑,道:“可是,我也沒法約那個監院跟我對弈。”
“你不是有尚書和刺史的薦信麼?”白森語氣急促起來,“先不管那是不是僞造的,總之在曹景眼裡,你還算是有身份的人,隻是請他跟你下一局棋,他應該不會拒絕。”
“你這就想錯了,”顔洵道,“曹景可是遠近聞名的棋士,多少高手排着隊都想要與他手談一局,前些年遠在神都的武聖人召他進宮下棋,他都托故推辭,我何德何能,還能跟曹景對弈?”
白森目露失望,看來還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顔洵所說的,在陳钰雪那裡也聽說過,看來眼下找曹景下棋不成,就隻能想别的辦法了。白森開始思索是不是要用上跟蹤法。
可是此前當衆與沈照甯二人起沖突,在棋院中有很多人都認識白森的這張臉了,尤其是山組火組那些底層棋生,如此情形下去跟蹤曹景,很容易暴露。
秋雨下得更大了,落在柴房青瓦上,嗒嗒脆響,如注水流順着翹檐落下,又被風吹斜,有不少水滴飄落在白森肩頭,白森垂眉沉思,肩上濕了一片也沒留意。
“不過,我倒是知道一個人肯定有機會跟曹監院對弈。”顔洵說着,擡起手拉住白森的手臂,将她拉到身旁。
白森擡眸,正看見顔洵含笑的眼睛。
“誰?”她問道。
顔洵剛要開口,這時,一身呼喚穿過雨打屋檐聲,傳到檐下避雨的兩人耳中。
“阿白!”
回頭看去,是陳钰雪一手撐着一把油紙傘,另一手還拿着一把收起的傘,站在他們來時的路上。
白森不安地皺起眉頭。
陳钰雪撐傘走到柴房旁,先朝顔洵淡淡一笑,又對白森道:“阿白,你怎麼在這裡?我找了你好久。”
“我跟這位公子在這裡避雨,一見如故,就聊了聊。”白森搪塞道。
“是麼?”陳钰雪目色發冷,顯然對白森獨自行動很是不滿。
想來也是,昨天夜裡從樹林返回棋院的路上,陳钰雪要求白森在探案時不得趕她走,并以此作為她加入會稽詩社的條件,白森答應下來,今日陳钰雪也信守承諾,一早就找武晴談了加入詩社的事,結果沒想到轉眼白森就失信了。
白森頓時有些歉疚,眼睛轉向别處。
顔洵瞅了眼白森,看她臉色不自在,趕緊站出來緩和氣氛。
“小姐,又見面了。”他對陳钰雪行了一禮。
“公子。”陳钰雪低頭回拜一禮,再擡頭時還是把微有冷意的目光投向白森。
顔洵不動聲色的往側旁挪了半步,擋在白森身前,和氣地笑道:“在下顔洵,不知能否問問小姐芳名?”
“靜海陳家,複名钰雪。”陳钰雪淡淡道。
“陳小姐,幸會。”顔洵說着,偷眼看向身後的白森,卻見她也是一臉寒色,眼睛固執的放在屋檐外的雨幕上。
陳钰雪将手裡那把傘朝白森遞過去,道:“宵禁時間要到了,我們回寝房吧。”
白森動了動,接過傘來,走到屋檐下撐開,當先走進雨中,陳钰雪轉身跟了上去。
“哎,哎!”顔洵大聲道,“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麼?”
白森和陳钰雪同時停住腳步,看回來。
顔洵擡手指着自己,“我還在這兒呢!雨這麼大,我怎麼走?”
撐傘站在雨中的兩個女子都還冷着臉,雨點落在她們的油紙傘上,嘩嘩作響。
隻停了一會兒,白森走回屋檐下,把手裡的傘遞上去。
顔洵伸手接過傘來,朗聲道:“謝謝,明日我來找你還傘。”
白森點了一下頭,轉身走進雨中,陳钰雪見狀,幾乎沒有分毫猶豫,立即把手裡的傘遮到白森頭上。
望着兩個女子并肩躲在一把傘下,在雨中走遠了。顔洵握着傘把,其上留有白森手心的溫度。
一道驚雷響起,天地間雨意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