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顔洵催道,“怎麼還不進屋?”
白森轉過頭來,走到門前。
邁過門檻時,她小聲對顔洵道:“今天上午,你就是來這裡查探的吧?”
顔洵先是一怔,繼而自嘲地道:“真是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剛才白森回頭去看的那條隐蔽小路,即是她從木屋返回時遇上顔洵的地方,她沒記錯,在那條小路上,顔洵正是從這座木樓所在的方向閃出來的。
白森淡淡一笑,走進門去。
這座舊藏書閣一看就知已有好些年月沒人來打理過了,地上積滿灰塵,先進來的三個女子隻是走了幾步,從窗外漏進來的光柱中立時布滿飛塵,沖鼻的黴味讓武晴打了幾個噴嚏。
顔洵把門關緊,跟在白森身後進來。
“要來二層,靠着窗就能看到天樞棋館裡去。”顔洵走到前面引路。
門後是正廳,走到正廳盡頭有一段木台階通往上一層。白森走在最後,往正廳兩側的耳房打量。
耳房狹窄,其中擺滿了陳舊的書冊,在耳房的地闆上有些淩亂的腳印,白森猜測留下這些腳印的闖入者,十有八九是此時在木階上帶路的人。
顔洵帶她們來到木樓二層,走到直面天樞棋館的窗邊,武晴發出驚喜地歎道:“好個觀棋的地方!”
陳钰雪也符合道:“真能看到棋館裡。”
白森來到二層,沒急着走到窗邊,先是左右看了看。
二層沒有耳房,隻有單獨一間與樓下正中廳堂相仿的房間,這裡也是擺滿了書冊,幾如闖進了一座書山。
來到窗邊,站在這裡隻需稍稍低頭,視線穿過天樞棋館的後窗,棋館内的事物盡收眼底,确實是個觀棋之地。
此時,一張矮幾置于天樞棋館大堂正中,其上已擺好棋盤和兩隻各裝了黑白棋子的棋奁,在矮幾兩側,是兩張供對弈棋手跪坐的蒲團。
棋局尚未開始,棋盤兩側不見有人,在棋館大堂的一角卻有不少人聚在那裡,大都是棋院裡的教習先生,晃眼一看能找到趙知海和方殊的身影,雖然聽不到他們的話聲,但能看出他們焦頭爛額地商議着什麼。
喧鬧聲從棋館正門傳來,似乎更加混亂了。
“那些來觀棋的師兄師姐,不知要怎麼安排。”陳钰雪擔憂道,她和武晴在二層木樓窗邊找到個位置,視角不錯,整張棋盤都能收進眼中。
武晴道:“方先生他們,應該會有好辦法吧。”
白森從窗邊退回來,來到顔洵身邊,小聲道:“今天上午,你在這兒查探什麼?”
“這裡面放的都是舊棋譜,”顔洵回道,“我在這裡查了一晚上。”
“你真是來看棋譜的?”白森訝異。
“當然了。”
窗邊的兩個女子注意力全放在天樞棋館大堂,沒顧及身後的兩人。顔洵走到距離窗邊最遠的一堆書冊旁,白森跟了過去。
“你對棋院裡存放的棋譜好像很感興趣,”白森弱聲問,“你在棋譜上查到什麼了麼?”
“你或許不知,”顔洵回道,“這棋館裡有個奇怪的規矩,任何棋生,隻要下了一局還不錯的棋,就會有專人來把這局棋錄成棋譜存放起來。”
白森想起武晴說過同樣的話,便道:“我知道有這規矩。”
“那你知道,棋院裡收錄最多的棋局,是誰下的麼?”
“既然是精彩的棋局才能錄成棋譜存放,自然是實力越強者,被收錄得越多,”白森脫口而出,“不用說,一定是朱啟了。”
“這話,倒也沒錯。”顔洵神秘一笑。
白森覺察到他話中有話,忙追問道:“你想說什麼?”
顔洵看了眼窗邊,回頭來小聲道:“能錄成棋譜,收存進藏書閣的棋局,一定是兩個人下的,而棋譜上也會記清楚對弈雙方姓甚名誰,我在天玑棋館的二層和三層查到了不少棋譜上有朱啟的名字,跟他對弈的對手是誰也寫得清清楚楚,可是在這裡,你看……”
顔洵翻開手上的書冊,遞給白森。
書冊中的一頁畫有棋盤,縱橫十九道線上,以實心圈為黑子,空心圈為白子,記錄了一張對弈局勢圖,這便是棋譜。
在棋譜圖側旁,書頁的空白處,詳盡記錄了對弈的時間,地點,對弈雙方的姓名。
白森低聲念着:“垂拱二年四月初五,竹館,弈者:朱啟……”
她停住了,在“朱啟”二字後是一團濃黑的墨漬。
這本記錄棋譜的書冊是以質地堅韌的麻紙編成,而眼前這團濃墨居然浸透前後數張麻紙,可見用墨之多,下筆之重,像是有什麼人,急于掩蓋住什麼秘密。
白森将書冊靠近眼睛,極力想分辨出什麼,結果卻是徒勞。
“其他棋譜也是這樣麼?”她擡頭問顔洵道。
顔洵指了指腳下,正要回答,這時,忽聽窗邊傳來陳钰雪的驚呼,“他們怎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