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縣衙後,衆人依舊焦躁不安,裴杼等到下半夜才等到了王綽,聽說了安平縣衆人反應後,裴杼好半晌都沒吱聲。
盡管王綽與梅燕娘極力為永甯縣分辯,可情況依舊不容樂觀,明日安平縣會派人來人查驗,以目前工坊受損情況來看,肯定免不了一場争執。
裴杼捂着腦袋,他當初為何會天真到覺得扶貧很容易的?若能回到過去,裴杼定得打死當初的自己。另外,如今最大的問題其實已經不是扶貧了,而是禦敵。
兩國議和,胡人哪怕不會大規模進犯,時不時南下騷擾一下也夠煩人的了,譬如那個對他們耿耿于懷的寶日金。
裴杼與王綽商量了一晚上,決定重整這群差役。哪怕練不成精兵強将,至少也不能像現在這樣懶散。另外,賺錢這條路裴杼還是不想放手,手裡沒錢,什麼都做不了。既然胡人盯上他們,工坊不便開張,那就改為家庭作坊好了。
化整為零,讓百姓做香胰子,縣衙來收購、轉賣。雖然麻煩了些,品控也不好把握,但卻不失為一個彌補之策。
這樣來錢快,還能盡快安撫住安平縣。至于任務什麼的,如今隻能再往後緩一緩了,裴杼也不求什麼獎勵,能安穩度過眼下即可。
除裴杼之外,其他各差役也輾轉反側了一夜。孫喚四個人說打發就打發了,裴縣令親口發話,鄭大人不曾求情,光這一點就足夠給他們敲響警鐘。若是他們繼續懶散度日,指不定什麼時候也會被打發了出去。永甯縣窮成這樣,沒了縣衙給的月俸,日子不知要過得多艱難。
商量了一晚上,等到天快亮了裴杼才匆忙睡了一會兒。先睡吧,裴杼安慰自己,反正事情已經不會更糟糕了。
可兩個時辰後裴杼才恍然大悟,他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永甯縣地動了!
雖然震得不是十分厲害,可那眩暈感也怪吓人的。且不幸的是,因為地動導緻山上巨石滾落,裴杼舍不得開采的那點金銀礦産,一夕之間全都飛了。
起因還是趙炳文這個狗東西。他昨兒回來後發現衙門氣氛不對,加之鄭興成帶頭折騰他,趙炳文自知對上鄭興成毫無勝算,于是一大早便借口去城外協助辦案溜走了。好巧不巧,他辦案的地方就在藏着銀礦的那座山腳下。更不幸的是,巨石跌落後,第一個發現銀礦的正是趙炳文。
他如獲至寶,并率先寫信通知州衙。有了這份功勞,他大可以借此回到州衙,再不必受永甯縣這群瘋子的罪!
消息傳回縣衙後,裴杼踉跄着倒在椅子上,一口氣好懸沒有回上來。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一出。
耳畔是鄭興成在破口大罵:“趙炳文那狗東西,若早知道他不是好鳥,就應該在他剛來那日弄死他!”
那可是金銀礦,原本他也可以分一杯羹,如今可倒好,被州衙盯上了就是官礦,哪裡還有他的份兒?這不是剜鄭興成的肉麼?
鄭興成賭咒發誓要弄死趙炳文,裴杼卻蔫了下來,一言不發。
那筆他舍不得動的錢,一直被看作是永甯縣最後的退路。自趙炳文過來後,裴杼便琢磨着幾時将他攆去一邊,悄悄将東西挖出來藏着。如今可好,全沒了。
若說沒了這些金銀對裴杼打擊不小,那麼今日早上的地動,則是讓裴杼徹底抛棄幻想。
這地動,應當就是系統任務中的随機事件了。裴杼昨日對此還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覺得不會太糟糕,真要報應就報應到他頭上好了。可今日他發現,系統懲罰根本不可控,它會牽連所有百姓。
動震感是不強烈,也未傷人,甚至百姓也沒當一回事,可是下一次呢?下一次任務失敗會發生什麼?洪水、旱災、瘟疫……裴杼想都不敢想,在這個落後的朝代,人力完全沒辦法與天災抗衡。這不是一場遊戲,即便他有所謂的系統,在未知的的風險面前也是渺小到可笑。
任務得做,工坊得開,否則他承擔不起後果。
他得不遺餘力地重振工坊才行。
裴杼剛下定決心,那邊急不可耐的州衙官員便與安平縣的人一道過來了,才剛抵達就派兵牢牢把持着山頭。
周圍的百姓也被驚動了,紛紛圍在這兒靜等裴杼的到來。
路上聽聞此事的張縣令也覺得倒黴,若是州衙不知情,這筆錢還可以還給他們,可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匆忙帶人趕到的裴杼還想再争取一下,他也知道希望渺茫,但還是試一試。遂與那位參軍禀明了昨晚上贈春坊遇襲一事,委婉表示縣衙眼下沒錢了,想留下一筆填上虧空。
黃參軍回得很是冷漠:“一碼歸一碼,永甯縣遇襲與開礦無關。接手礦産是劉太守下的令,我等也是奉命辦事,裴大人若有異議或者需要幫襯,隻管寫信去州衙好了。”
裴杼嘴角微抽,寫信去州衙有個屁用?州衙那群人哪個不是賣弄一手裝聾作啞的好本事?
眼瞧着裴杼攔在前面,黃參軍話也重了幾分:“裴大人,别忘了你們永甯縣還欠着州衙錢,這些金礦銀礦縱然全上繳了去也未必能還上。州衙沒找你們要已是給足了體面,莫要過猶不及,鬧得彼此難堪。”
裴杼遲疑起來,眼下确實不該直接鬧翻。
可這點威脅在趙炳文看來一點兒也不痛快,他最近受了不少氣,如今能回去了瞬間覺得自己硬氣十足,趾高氣揚地道:“啰嗦什麼,直接挖走便是,留給他們也是貼進了工坊裡頭。這邊陲小縣建什麼工坊?不是癡人說夢就是想趁機撈錢,回頭還得請大人好好查一查這裡面的賬,必有人從中撈了不少油水。”
嗤……鄭興成陰測測地盯着他。
挺敢說啊?
趙炳文吓得一哆嗦,但壓抑久了的人總容易發瘋,趙炳文腦子一熱便道:“難道我還說錯了不成?永甯縣本就是個窮地方,自上而下都都透着一股窮酸氣,偏偏還一個個心比天高,整日想着掙大錢、畫空餅,真叫人笑掉大牙了。老老實實守着那點地、過你們的窮日子得了,真以為靠着那工坊就能打翻身仗?這般愚不可及,活該你們窮一輩子!”
“你找死呢!”好脾氣的裴杼也被激得血氣上湧。
他剛邁出步子想揍人,那邊魏平跟鄭興成比他還要幹脆,直沖過去,一人一拳,打得趙炳文險些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