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秦怿便朝餐廳的方向走去,陳一鳴暗暗呼了口氣,小跑跟上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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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在靜音室被監控,秦怿的一日三餐一頓也沒被虧待,他也點過抹茶拿鐵,明明是一樣的味道,但秦怿覺得天差萬别,一口氣就喝了兩杯,還想再要一杯時,被陳一鳴攔住,“你今晚不想睡了啊?還喝呢?”
“我被關了快十天了。”秦怿眼巴巴地看向陳一鳴。
陳一鳴無奈笑笑,“得,你睡不着給我發……”
信息二字還未說出口,陳一鳴的笑凝固在臉上,盯着十點鐘方向,紋絲不動。
秦怿見他半天沒下文,順着陳一鳴的目光看過去,隻見江恒和米亞肩并肩朝咖啡店的方向走來。
都是五感極強的哨兵,米亞立即捕捉到陳一鳴的目光,見對方給他使了個眼神,再怎麼樣遲鈍,米亞也了然這時的氣氛,拽起江恒就想往回走,“阿恒,我突然不想喝了,我們回……”
話音未落,江恒已邁開大步往秦怿的方向走去。
米亞一驚,條件反射就拽住江恒的手臂,“我靠你……江恒你特麼冷靜點!”
江恒像瞄準獵物的捕食者,目标明确,火力全開。米亞拽不住,被江恒拖着往前走,嘴裡還不忘叨叨,“靠……江恒你要敢動手,我真的會揍你的!沒開玩笑!你停下!”
江恒無動于衷,徑直往前走。
秦怿腦袋裡一片空白,想見江恒,又怕見他。再見要如何開口,再見要怎麼解釋,連此時此刻要用什麼表情什麼姿勢面對他,秦怿毫無概念,隻感覺心髒狂跳,身體僵在原地。
江恒比他想象中更顯憔悴,臉感覺窄了一圈,顴骨高聳,本就立體的眉眼下烏青一片,襯得人更顯淩厲。
回憶像漲潮,浸過秦怿的口鼻,喘不過氣。
江恒那一聲聲“為什麼要這麼做”,如同源源潮水,不斷注入,擡高水位,秦怿的缺氧感更甚。
陳一鳴不動聲色地擋在秦怿面前,“江恒,有話好好說。”
秦怿從陳一鳴身後走上前來,看向那雙緊盯自己,神色複雜的眼睛。不解,憤怒,痛苦。五味雜陳。
秦怿瞥見江恒的左手,總是戴着的那條銀色聲紋手鍊不見了,同位置的地方,攀爬着一道似蜈蚣般的新鮮刀疤。
哨兵出現嚴重的精神混亂,會控制不住自殘,遏制自己更恐怖的行為。秦怿感覺頭頂有股強大壓力,像是有人伸手将他強行按住浸沒在潮水裡,七竅被水堵住,沒法呼吸,腦袋充血。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秦怿聽見江恒開口,聲音很小很低,像是幻象中的呢喃,“我們……别再見面了吧。”他擡手時袖口滑落,那道蜿蜒的刀疤突然活了,咬住秦怿的頸動脈。
将死之人聽見最後的判決。秦怿徹底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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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今晚就能離開中央塔回家的,秦怿卻突然險些陷入精神混沌,吓得文欣趕忙向組織申請,讓秦怿靜音室多住幾天。
不分晝夜的雜念折磨着侵蝕着精神圖景,秦怿隻得時刻靠白噪音和鎮靜劑緩解,再一次被警告鎮靜劑的用量超過後,秦怿找陳一鳴要了盒煙。
最嚴重的時候一天三包。終有一天,被陳一鳴紅着眼睛奪過秦怿還想點燃的煙,大吼道,“你特麼不要命了!”
秦怿不想說喪氣話,隻會不斷重複,“對不起啊。别告訴我爸媽,還有我妹。”
“你特麼要抽出什麼毛病了,我揍死你!”陳一鳴咬牙切齒,又憤憤把煙塞回秦怿手裡,“最!後!一!支!”
久而久之。秦怿染上這個壞毛病,煩了就想點根煙,還得抽到不煩了,才會停下。
一周後,秦怿的精神狀态恢複得差不多了,陳一鳴來幫他打包行李。
“回家好好照顧自己,有事給我發信息。”陳一鳴拉上行李箱的拉鍊,抽出拉杆,遞給秦怿,又忍不住囑咐道,“你沒事也少抽點,那玩意不是什麼好東西。”
“知道了知道了。”秦怿接過行李箱,又小聲吐槽,“啰裡吧嗦的。”
“诶!我可聽見了哈!”陳一鳴作勢要去擰秦怿的側腰,忽然秦怿的手機響了聲,“你先看看是不是叔叔的消息?來接你了嗎?”
趁秦怿掏手機的間隙,陳一鳴趕忙擰了下他的側腰,得來秦怿一記飛來的眼刀,秦怿本想還手,卻被眼前的信息給定在原地。
消息是米亞發來的,寥寥幾字。
【怿,我和江恒去中央塔東南分部了,你多保重。】
陳一鳴見勢,也不胡鬧了,趕忙問道,“誰的?”
“米亞。他和江恒去中央塔東南分部了,離開咱總部了。”
一時兩人都沉默了。
“我想來一支。”秦怿先開的口。
“也給我來一支。”陳一鳴接過他的話。
之後的好些年裡,每每想起這事,秦怿就忍不住來一支煙。
這煙一點,餘煙袅袅,三年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