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江恒保持安全距離後,秦怿自在多了,好在他沒執着要擠過來。
周秉正絮絮叨叨了一堆,終于步入正題。語調總算舍得有所起伏,先表達對江恒和米亞重回中央塔效力的歡迎,又對圓滿完成巨型鷹獸任務的哨向們表達了感謝。
說到這,周秉正停頓了下,目光掃過秦怿,接着看向江恒,清了清嗓子,“特别感謝秦怿向導,在此次任務中做出的貢獻。”
哪壺不開提哪壺。但領導都提了,秦怿的身體早一步做出反應,即刻起身站直,朝周秉正的方向欠了欠身,“為中央塔獻身義不容辭。”
會議室适時響起此起披伏的掌聲。
陳一鳴和雲野趁着吵鬧勁,兩顆腦袋湊到一起,憋笑憋得人都快暈過去了。米亞拍得手心通紅,是唯一真情實意聚焦于事情本身在鼓掌的。而江恒,平靜得可算是面無表情掃了秦怿一眼。
秦怿讀不懂他的神情,但總不會是高興、感激這種正向詞。
心裡才燃起的希望,立即被撲滅了。推拉椅子這種小事,隻不過是江恒善良本色的舉手之勞。憑借乘人之危救了人,就想要冰釋前嫌,完全是癡心妄想。要不是因為江恒為人正直,先把自己嘎了再重新找個向導搭檔,也不過順手的事。秦怿自嘲。
萬千人為自己鼓掌,但最在乎的人報以無動于衷。秦怿心下一沉,努力克制住要垮臉的沖動。
在周秉正示意下落座時,好巧不巧又瞥見江恒戴着自己送的手鍊,手鍊正巧反了道明晃晃的屏幕光刺向眼睛,像是在挑釁,秦怿不适地眯緊眼睛。
反正禮物早送出去了,愛戴不戴。秦怿自暴自棄别過臉,不再看了。
為避免胡思亂想,秦怿撐着腮幫,專注聽周秉正念經,現在總算講到個重要事宜,正宣布哨向日常訓練的新計劃。
“最近變種生物體數量增多,給中央塔帶來新一輪的嚴峻挑戰。”周秉正手指向投儀影,上面正播放着近期哨向們對戰變種生物體的視頻,“因此,中央塔決定調整訓練計劃,增加搭檔訓練的強度。”
“原先一周四天訓練,除去周一是搭檔訓練,周三放假,周二四五都是哨向單獨訓練。現在,周一二兩天都會開展搭檔訓練,其中周一是變種生物體全息實戰訓練,周二則是極端環境全息實戰訓練。”
話音剛落,秦怿一激靈,搭檔訓練這不就意味着,和江恒撞一塊訓練的頻率會大大增加。
适時,周秉正繼續說道,“搭檔訓練将采取随機組隊的方式,主要想培養大家的默契度及團體配合程度,以後無論出任務的隊友是誰,都能更好地完成任務。”
随機組隊啊,秦怿環視會議桌,一共二十号人,哨兵向導各占一半。但除此之外,日常訓練還會随機加入部分剛通過B級考核及以上的哨兵向導。這麼算來,和江恒分到一組的概率不算太大。躲還是躲得起的,秦怿悄然松了口氣。
氣還沒松完,就見周秉正再次開口,“不過,已達成搭檔關系的哨向無需參與随機組隊,你們保證默契度即可。”
成為固定搭檔的哨向,都通過了中央塔的哨向适配度檢測,各方面數據契合度高,且經曆最穩定的生理結合,默契度是普通哨向無法比拟的。
在座有幾位已公開關系的哨向們相視一笑,看來挺滿意這樣的安排。
算是達成搭檔關系,但情況相當複雜的當事向導,已經坐不住了。秦怿的心髒就像在坐不停上上下下繞圈翻滾的過山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靠,耍我呢。
秦怿手撐額頭,頭不擡都能猜到那幾個家夥的反應。陳一鳴和雲野定是一副期待好戲開場的表情;米亞永遠狀況外,大概在拉着江恒說小話,嚷嚷着這也太酷了,要是能組到小雲野就好了之類雲雲;而江恒,隻會當做是聽見個新的訓練計劃,照例執行就是了。
坦蕩者波瀾不驚,而心裡有鬼者波濤洶湧。
秦怿這一時半刻還适應不過來,真要和江恒組隊,别說幫忙了,怕是自己的心煩意亂會先影響對方發揮。
得想個像樣辦法降低跟江恒組隊的概率,還需合情合理。秦怿回顧周秉正提到的組隊規則,還真發現有個漏洞。
這麼想着,秦怿高舉右手,向周秉正示意,“周領袖,我有個問題。”
周秉正擡眼看來,“你說。”
“随機組隊能換人嗎?”問題有些突兀,見周秉正蹙了蹙眉,秦怿趕忙補充,“領袖,我的意思是,實戰模拟任務的難度高,若碰到等級較低的哨向,随機匹配的隊友也是新人,雙方都欠缺實戰經驗,是否有些不公平?”
周秉正聽聞,食指有規律地敲擊桌面桌面,狀作思考。看樣子确實沒意識到這一問題。
見勢,秦怿趁熱打鐵,“領袖,我有個建議,若随機匹配到兩位新人哨向,可在大家都同意的情況下,更換等級較高的哨向作為搭檔。畢竟咱們一次實戰訓練的人也不算多,大家也都挺熟了,調換下隊友應該不算什麼難事。”
說罷,會議室内竊竊私語聲漸漸,幾位新人哨向朝秦怿投來感激的目光。
周秉正拿起面前的茶杯抿了口水,見底下的哨向們神情放松,似乎對此提議都挺贊成,發話道,“各位有異議嗎?”
哨向們接二連三都搖了搖頭,周秉正就順了大家的意,“好,今天先到這。勞拉,你帶他們去全息實戰室訓練吧。”說罷,又看向秘書,“一小時後把會議紀要給我,随機搭檔的規則修改後再上傳系統。”
勞拉和秘書都點了點頭。随即,秘書麻利起身為周秉正收拾桌面,将他請出會議室。哨向們規矩地站直起身,一并目送周秉正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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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息實戰室。
金屬牆壁流淌着幽藍的數據流,勞拉指尖在虛空中劃出弧線,穹頂突然炸開全息投影。暗綠色的南部森林在衆人腳下蔓延,機械轟鳴聲裹挾着木屑碎葉沖天而起。畫面驟然拉近,覆滿鱗狀羽毛的巨型鷹爪轟然踏碎挖掘機駕駛艙,金屬扭曲的銳響刺痛所有人耳膜。
“這是巨型鷹獸的實驗結果。”勞拉将三維解剖圖懸停在哨向們面前。全息影像正切換到巨型鷹獸的變異過程,幼鳥絨羽在電磁污染中褪成鐵灰色,喙部生長出類似電鋸的鋸齒狀凸起,它們俯沖時發出的是能震碎鋼化玻璃的音浪。
該鷹獸是南部森林的守護者,因部分開發商過度伐木做基建,各種大型開采機械的噪音影響當地動物的生活。長期以來,部分鳥群通過模仿學習這種噪聲,可用以攻擊勸退不法商家,久而久之,便變異成為會發出噪聲攻擊的鳥獸。
秦怿盯着全息投影若有所思,總覺得最近這類過度開發事件越來越多了。
根據新計劃的安排,勞拉将哨向們分成兩隊,一隊是已達成搭檔關系的哨向,一隊是需要參與随機組隊的哨向。
秦怿擡眼看向站在旁邊,高出自己半個腦袋的江恒,正在調節半指手套的磁吸搭扣,黑色皮革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間,發出細碎的咔嗒聲。整裝待發,一副心無旁骛隻有訓練的模樣。
隻剩秦怿不自在,折騰出一堆小動作。待到第三次扯開狼尾辮的發繩,準備重新束起時,裸//露的脖頸處突然覆上一片滾燙的呼吸。
“怎麼了?是緊張嗎?”江恒低沉的嗓音裹着全息訓練室特有的電流聲,近得能數清聲波震顫的頻率。秦怿僵在原地,作戰服下的脊椎竄起細密的電流。
非搭檔組正在等待系統抽号,頭一回開展随機匹配隊友的方式,在場的各位都挺期待的,吵吵嚷嚷。這種環境下,江恒幾乎是貼在秦怿耳邊說的,秦怿直接不敢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