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内的市集比之草市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成行成列的攤位上多是賣蔬菜瓜果的。來時路上折幾根帶葉子的枝丫,找了空位就把枝丫放地上,蔬菜瓜果拾在上面,再灑上一點水,好看幹淨又水靈靈的。
待沒客人時,湊得近的攤子就胡天說地地聊着天。
喬小圓這個小小土包子,頭回來看這麼多人一起叫賣看得十分起勁兒,趁着兩個哥哥在旁邊說話,他偷摸摸湊近幾步,豎起耳朵兩眼放光。
喬嶽眼睛不敢離開他,見他隻敢遠遠看,便沒有拉他回來。
沒過一會兒,喬小圓屁颠屁颠跑回來,仰着臉問道:“大哥,北邊是哪裡?”
“北邊就是那邊,太陽上山的地方是東邊,北邊就是那……”喬嶽看了一下影子,給他指了個方向。
喬小圓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哦”一聲,又問:“那北邊的人長得跟我們一樣嗎?”
“一樣吧,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方初月:“……”一張嘴就忽悠小弟,一看就知道平時沒少幹這事。
方初月好奇問喬小圓,為什麼對北邊好奇。
喬小圓撓撓臉頰:“我聽北邊叔叔說、說……說什麼來着,他的肉也要漲價。”
“哦,想起來了,北邊打架!”
喬嶽與方初月對視一眼,神色凝重,“你沒聽錯?”
“我耳朵靈着呢!”喬小圓抱着胳膊氣咻咻,對大哥的不信任表示非常不滿意。
“好好好,家裡耳朵你最靈。”喬嶽說完,“你剛聽哪個叔叔說的?”
喬小圓見大哥承認他耳朵靈就立馬原諒他了,“就那個,賣豬肉的叔叔。”
喬嶽往前面打量了一下,發現也沒有賣豬肉的屠戶啊。方初月出聲道:“是不是那個啊?”
一看,好家夥,難怪找不着!
屠戶在他們背後,且離他們起碼有十幾步遠。
喬嶽納悶了,他現在懷疑是不是喬小圓編的,怎麼這麼遠他都能聽到?他将喬小圓提溜起來,左看看右看看。
可是也不對啊,以他對喬小圓的理解,沒聽過他是說不出北邊這話,東南西北是什麼他都不知道。
方初月卻已打定主意,快步走到肉檔前,“叔,今日的肉怎樣?還是二十四一斤嗎?”
“二十四買不到,現在二十八……”屠戶擡頭見是個年輕哥兒,聲音都輕了幾分地回道,“二十八一斤,我老錢的豬肉,不新鮮不賣!小哥兒你要不要來點?新鮮着呢。”
“二十八?怎麼漲價了?前幾日我來看不是才二十四嗎?”
别看才漲了四文錢,除非是發了豬瘟或者天災人禍,一般肉價大多波動不大,這幾年的豬肉價這個時候基本都在二十四到二十六文之間。
突然漲價,别說四文了,就是一文對大家的影響都是很大的。
屠戶也不氣:“世道不好過啊,聽說去年冬天突阙凍了一大批人,開了春便屢次騷擾,北邊人心惶惶……所以啊,人人都漲,我們也是跟别人一樣。”
喬嶽将喬小圓放在背簍裡背着,一聽屠戶這話,頓時笑出聲。
“突阙年年來犯,總不能年年漲價吧?我們這山高水遠,北邊沒亂再惶惶也惶惶不到我們這啊。”
屠戶一聽就知道自己賣弄到明白人跟前了,絡腮胡子難掩尴尬。他就是和好友喝酒聽了這麼個消息,按個理由漲價而已。
實際上,他早就想漲價了,别的肉檔一開春沒多久就是二十六一斤,偏他家婆娘心善說做慣老熟人的聲音不好漲價,一漲價他們就得鬧了。他們現在雖說少掙一點,但隻要口碑在就不怕沒人買。
要他說漲價有什麼不好,他們價錢低了也不見是個好事。
可惜屠戶是個妻管嚴,隻能趁婆娘回娘家的時候自己暗戳戳尋着法子漲價。
一開始先漲四文,再降兩文。雖說挨了不少罵,但效果非常好,待他婆娘回來一切成了定局。
屠戶笑道:“二十六一斤,你要的話給你。”
喬嶽又和他聊了幾句,見他确實不知道其他了,便擺擺手說:“叔,趕明兒就來和你買。”
屠戶說得口水都幹了,結果人一兩肉不買,氣得把刀砍在砧闆上。喬小圓蹲在背簍裡往後看,吓得一屁股蹲坐下。
方初月心裡有些惴惴不安:“北邊真沒事?”
喬嶽回他:“如今肯定沒事,要不然糧價、鹽價肯定最先漲,哪輪得到豬肉先漲,肯定是那屠戶自己想漲呗。可能有什麼路子知道了突阙又起幺蛾子吧。”
突阙也不是今年才鬧事,大夏建朝曆代百餘年,打怕了隔幾年又死灰複燃了。
一扭頭,方初月兩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怎……我哪裡說錯了?”喬嶽讪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