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街,鏽迹斑駁的鐵網關卡口,格外陰森。鐵網上的鏽迹仿佛幹涸的血迹,無聲地訴說着這片土地的殘酷。
面包車疾馳而來,車輪碾過坑窪的路面,濺起泥水。車窗搖下,滿臂龍紋刺青的一隻手搭上框,拇指一彈,半截香煙甩出。
“警戒越來越嚴!”大漢斜着睨窗外的黑袍神父,“這裡已經不适合狩獵了。”
“呵呵呵,沒事,有機會再合作。”神父粗粝笑聲從喉管冒出,帶着深深惡意,“今天豬仔收獲如何?”
“托神父照顧,還不錯,”大漢抿了一口煙,吹出濃濃的白霧,煙霧在空氣中彌漫,模糊了他的面容,“都是好苗子。”
兩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此刻他們悠哉悠哉的笑聲,聽在幻影旅團衆人的耳朵裡,異常刺耳。如果可以,他們很想現在就将他們開膛破肚。
瑪奇手成爪不停撓着男人,可無論她怎麼用力,都無法傷到他。揮出的手無一例外皆穿過了他們身軀。
這種憋屈讓她咬緊的牙根,滲出血。
她的動作很是滑稽,可沒人嘲笑。
因為,他們也覺得很憋屈。
俠客面色凝重,他嘗試用手機拍下這一幕,可得到的卻是一張過度曝光的純白畫面。
仿佛某種無形的力量在阻止他們記錄這一切。
“有人認識他們麼?”
庫洛洛虹膜倒映着每個人的模樣,視線從他們面容特征到腳趾頭,刻入記憶深處,将這些細節烙進骨髓。
所有人都沉默了。
十多年前,他們都是不足十歲的孩童,對于很多事,他們并不了解。
更何況,當時孩童和成人之間還存在壁壘。
兩個畜生就這麼在關卡前,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神父說兩句便要垂眸在胸口比劃,動作虔誠,卻沒有一點要給他們開路的意思。
大漢心中了然,朝着身後人使了個眼色。
另一位龍紋花臂大漢,拉開車門,将車内的人抓起,扯下遮掩的灰色兜帽,讓神父一一查看。
露出最後一個顔色時,在場所有人面色都變了。
這是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女孩,銀白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肩頭,精緻的臉龐雖未完全長開,卻已難掩絕色。
“确實不錯,”神父眼中閃過一絲驚豔,手不自覺伸出就想摸一把。
大漢迅速将人撤回,丢進車内。
女孩因藥力而癱軟在地,蒼白腳踝上勒出紅痕。原本毫無神智的眸孔因為這一摔,反而有了絲絲焦距,仿佛從某種混沌中蘇醒。
神父回神,喉結竄動,眼中閃過一絲懊惱。大約是懊惱怎麼之前,自己沒發現這等絕色。
大漢将神父的面色盡收眼底,他眼珠提溜一轉,扯着對方寬大的袖兜就往裡鑽,小聲言語,“下次神父直接來魅藍,給您挑兩個最好的。”
神父掂了掂沉沉的袖兜,神情瞬間好了不少,“好說,好說。”
兩人之間的交流,衆人心照不宣。
庫洛洛無心在意這些肮髒的交易,他單膝點地,黑色額發垂落遮住神情,緩緩湊近被他們戲稱為“豬仔”的獵物前。
銀白的月光纏上女孩發絲,對上那雙熟悉的眸孔,某種跨越時空的熟悉感如蛛絲勒進心髒。
他喃喃出聲:“雪紀!”
果真是她。
女孩纖長的睫毛輕顫,蓦然仰起臉來,冰翠的瞳孔深處炸開鎏金紋路,如同極光在永夜中綻放。
視線交彙的刹那,時空的壁壘仿佛被撕裂。
兩個時空的靈魂在此刻重疊,猶如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卻在命運褶皺中編織出詭谲的圖案。
庫洛洛的瞳孔驟然收縮,“你能看見我們?!”
話音未落,幻影旅團衆人已然躁動。
飛坦指尖在空中比劃:“站起來!撕碎他們!”
瑪奇念線在空中若隐若現:“從背後切入,用你手上的鎖鍊絞斷他們的脖子。”
信長武士刀在鞘中嗡鳴:“釋放你的念,讓這台鐵棺材變成他們的墳墓!”
西索笑得滿面春風,“哼哼哼~用撲克劃破他們的動脈。”
與他們看雪紀的清晰不同,在年幼的雪紀眼裡,他們隻是一團什麼也看不清的馬賽克,還帶着太陽獨有的光暈。
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他們那清晰的憤怒。
年幼的雪紀紋絲未動,她覺得這群人在笑話她,但凡她能撕碎他們、絞斷他們,能将這台鐵棺材變成墳墓,能用撲克劃破他們的動脈,她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的目光在衆多馬賽克之間遊移,最終定格在身上最大的一坨上,這坨看上去相對穩定。
眼睛裡微弱的希望之火輕閃,她嘴唇無聲翕動,“我什麼都給你,請你救......我......”
庫洛洛眉心褶皺更深,他單膝跪地,與之平視,“回答我的問題,我知道的更多。才能更好的幫助你。”也能幫助自己。
有些答案或許能在未來尋得,但十多年前的真相,唯有此刻的她知曉。
車内的空氣凝滞,連呼吸都顯得刺耳。
雪紀的眼珠微微轉動,目光掠過前排的彪形大漢。
她輕輕阖眼,又緩緩睜開。
這個細微的動作,已經說明了一切。
庫洛洛亦是心領神會。
車上的每一個乘客,包括那個看似柔弱的神父,都是念能力的高手。
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招緻滅頂之災。
萬幸的是,庫洛洛的聲音如同隔着一層無形的屏障,隻有雪紀能聽見。
“那個神父是流星街十四區的查庫。如果是,眨一下眼;如果不是,眨兩下。”
女孩纖長的睫毛如蝶翼輕顫,緩緩眨了一下。
她對這個神父不熟,但聽見了别人叫過他的名字。
庫洛洛繼續問道:“隻有這個神父,還是有其他人?”
雪紀輕眨一下。
很多人,流星街外,流星街内,許多許多。
庫洛洛眸色一沉,其實想也知道一個神父是絕對不會這麼嚣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