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今窈一愣,雙手合十跟他道謝:“謝謝,剛才情況太緊急了我沒辦法才打擾你的,不好意思。”
男人走到客廳俯身撈起遙控器,調亮客廳燈光:“為什麼不報警?”
腔調很平淡,好像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單純想知道原因。
祝今窈順着他高而挺拔的身影瞥見視線盡頭有面巍峨優雅的書牆,頓了下:“他是我老闆。”
他似乎不解這兩者有什麼關系:“嗯?”
“不是所有事報警都有用。”不在意地解釋完,祝今窈擡腳往裡走了幾步。
客廳書牆像幅宏偉畫卷般緩緩在眼前展現,她眼睛放光地岔開話題:“我可以參觀一下你家嗎?”
沒人能拒絕這麼一面書牆。
“随意。”
走到書牆前,祝今窈一眼就看到那本《星舟影業三十周年海報紀念冊》,想起萬晴的話,她眸光微閃,抽出來翻了翻,每一頁都是耳熟能詳的影視作品。
“你怎麼有這個的啊,你在星舟工作嗎?”
這種紀念冊一般不會在市面上流通,隻會發放給合作夥伴和内部員工。
男人輕描淡寫地瞥一眼書冊,言簡意赅:“弟弟的公司。”
她哦一聲,下意識問:“你弟弟是演員嗎?”
不怪她這麼想,實在是因為他長得很好看,所以她潛意識裡覺得他弟弟一定也差不到哪兒去。
“不是。”
他話好少,祝今窈捧着書點點頭:“哦。”
半分鐘後,男人手機響了。
他低頭看一眼:“我有點工作要處理,你可以在這邊多留一會兒。”
祝今窈知道他是好意,很識時務地點頭:“謝謝。”
夜色漸漸濃了,勁峭陰風漫天蔽野地湧來,又被厚重的玻璃窗抵擋在外。
她放下書,腳步緩慢挪動。
書牆設計巧妙,除了整齊地堆滿各種小衆文學和周刊雜志,空隙裡還擺放着蔥蓊綠植和紫檀木擺件。她後知後覺地吸了下鼻子,聞到一抹淡薄的木質香氣。
感興趣地逛了會,發現有本書被随意地扔在單獨的層闆上,磨砂質感的純黑書皮封面上印有“落羽”兩個燙金大字。
祝今窈随手拿起來。
漫不經心地翻開封皮,一團行雲流水的藝術簽名猝然映入眼簾。
金色筆痕中閃映細碎星點,筆鋒風骨峭峻,張揚有力。
腦袋宕機兩秒,祝今窈瞳孔驟然收縮,僵立在原地。
陳年舊事像開了閘的洪水,來勢洶洶,她猛然想起六年前來江嶼市校考時遇到的那個少年。
風流跌宕,任情恣肆。
那會兒着急去考試,忘記問他的名字,好在他大學的IC校園卡不經意遺落在她這裡。
來江嶼上大學後,她也曾去他的大學的卡務中心查詢過這張卡的主人,然後發現卡裡的個人信息已經被消除。工作人員告訴她,卡的主人可能畢業或者挂失補辦了新卡。
總之查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但卡面上留有一個簽名,和她現在手裡這本書扉頁上的簽名一模一樣,完美重合。
奇妙難言的酥麻感爬上背脊,足足盯了兩分鐘之久,祝今窈才回過神,緩緩看向印在書名旁的作者署名——
靳崇。
沒錯,他是姓靳。
胸腔擂鼓般砰砰作響,嗓子陣陣發澀,似乎有根繩索繞着脖子越纏越緊。
曾經因為這個筆畫缭亂到認不出的簽名,她遺憾了好多年。
而現在,答案就擺在面前。
……
接完電話出來,靳崇就看到女孩瘦白的臉縮進圍巾裡,隻露出雙烏黑清湛的眼瞳,雙手虔誠地捧着他的書,好像捧着什麼絕世珍寶。
大概是覺得有點新鮮,他靠牆安靜地看了她會兒,才說:“人走了,你回家吧。”
清淡低緩的聲音劃過耳畔,祝今窈如醉方醒。路過他時,注意到他戴了一副金框眼鏡,周身添了幾分矜貴溫潤的氣質。
她立刻浮誇地哇了聲,語氣稍顯刻意:“你戴這個眼鏡很好看哎。”
下一秒,她将那本書合攏舉在身前,話鋒輕俏地一轉:“哥,這個書能不能借我看幾天?”
後面的話一出,前面誇獎的話就顯得不太真誠。
靳崇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梢。
但見她明晃晃的烏眸中閃爍着分外誠懇的光焰,他稍稍一頓,颔首:“送你了。”
回家後,祝今窈徑直奔向卧室,從床頭櫃抽屜裡翻出珍藏多年的校園卡。
卡的正面印有“江嶼大學”四個大字及校徽,反面“姓名、專業、學院”那幾欄具體信息,被一團黑色水筆簽名嚴實地遮住,窺不見其貌。
将兩個神似的簽名擺在一起。
用手機拍了張照片,給遠在米蘭參加時裝周的好友林夏妤發過去。
這個時間林夏妤剛吃完午飯,看到祝今窈的消息秒回。
夏天夏天:【說吧,練了多少遍,還挺像那麼回事兒的,怎麼想起這個了,同學會有人刺激你了?】
祝今窈氣憤地敲擊屏幕:【麻煩你看清楚,這是真的!!】
好奇心驅使下,林夏妤一通電話打來:“什麼意思,你遇見他了?那個你高三來咱們學校校考的時候一見鐘情的男生?”
“這倒是沒有。”
“啧,别賣關子了,快說!”
在林夏妤催促聲中,祝今窈簡略講了遍故事起因經過。
林夏妤旁觀者清,狐疑道:“你确定這是他?靠不靠譜,别搞錯了,萬一那是人作者給他簽的名呢,而且靳這個姓又不是什麼少見的姓氏。”
這是祝今窈從沒想到的角度。她一頓,心裡一陣緊繃:“不會吧,應該不會有作者在别人的校園卡上簽名吧……”嚅喏着,她手指無意識地摩挲卡面。
許是年歲久遠,那團簽名變得不太牢固,被她指肚蹭掉一點邊角。
似是沒想到這簽名能擦掉,祝今窈微微一愣,而後狠了狠心,把遮掉信息欄姓名的那部分簽名全部擦掉。
隻見姓名那一欄,闆正地印着靳崇兩個楷體小字。
是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