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崇輕微眯了眯眼，寡淡的眉宇間浮上一絲好笑。

昏黃燈光為他情緒很淡的眼眸鋪上一層茶褐色的光，顯得鋒利眉眼有些柔和。

沒等他問，祝今窈自己就忍俊不禁地交代了：“小朋友喜歡艾莎，我說我是艾莎的朋友，他竟然還真信了。”

“我有這麼漂亮嗎？”

“……”

餐廳裡熱烘烘又鬧哄哄，祝今窈喝了點酒，現在有些頭昏腦脹，從包裡摸出鏡子失神地照了半天，半晌，對着鏡子冷嗤了聲。

收起鏡子，餘光瞅見擺在旁邊椅子上的小狗玩偶，她提起拳頭，狠狠砸了一下。

“……”靳崇淡淡地瞥她一眼，給自己添了杯水，“誰惹你這麼生氣？”

祝今窈喝了一大口葡萄酒，可能是心中煩悶，也可能是跟他日益熟悉的緣故，傾訴欲異常旺盛：“老師，你有弟弟嗎？”

很突然的一個問題，靳崇緩慢地擡眼皮看她，然後發現她好像隻是借此開個話題，并不想知道這問題的答案，因為緊接着她又說。

“我今天才發現，我有兩個弟弟。”

服務生推着餐車過來，開始上菜。香氣飄入鼻尖，祝今窈看着面前精緻的食物，化悲憤為食欲，沒有再開口說話。

過了很久，等她把盤裡的食物一掃而空，又咽下去一口酒後，靳崇才平靜地看着她問：“兩個弟弟，然後呢？”

“沒什麼。”祝今窈看着酒杯裡的液體，清醒得好像沒人能從她嘴裡撬出一個她不想說的字來。

有幾個小孩圍着走廊跑，追逐打鬧，祝今窈随口提醒了他們一句慢點跑。小朋友大概都自來熟，順勢和她叽叽喳喳地說起話。

靳崇點開手機觑了眼時間，抿了口水，交叉雙臂扣在胸前，安靜地看着他們互動。

“姐姐，我有句悄悄話想和你說。”沒聊兩句，就有個小孩眼睛眨呀眨，揪着她衣袖說。

祝今窈不明所以地低下頭，把耳朵湊過去。

猝不及防地，小孩親了她一下。

她緩慢擡起頭，摸摸臉，彎眸一笑：“你怎麼這麼會呀？”小時候就這樣，長大得禍害多少姑娘。

旁邊的小朋友嬉笑：“對，他還有女朋友！”

“這麼小就有女朋友？”這小孩看起來也就六七歲，祝今窈表情變得認真，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以後不能這樣哦，有女朋友你就不能親别的女孩，你這不是腳踏兩——欸？”

還沒說完，有隻遒勁的手強硬地拉住她的胳膊，拾起她椅子上的包、外套和玩偶：“吃飽了就走吧。”

祝今窈扭過身體，和小朋友揮揮手。

出門後，靳崇放開她的胳膊。

坐直梯到達地下停車場，兩人上車。車子駛出停車場，勻速地朝九鏡水岸的方向駛去。街道上很繁華，到處都是車影人影，波浪般的霓虹燈光不斷掠過兩人的臉。

車廂空調風很足，祝今窈卻覺得身處冰天雪地，不由得悄悄側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恰好被他從後視鏡裡捕捉。

祝今窈沒和他對上眼神，但卻知道他在看她，輕抿唇瓣，說：“你心情不好嗎？”

靳崇沒什麼情緒地瞥她：“你确定是我心情不好？”

“我心情很好啊。”祝今窈眨眨眼。

“嗯，那是我心情不好。”靳崇很淡地笑了下。

祝今窈沒說話，扭頭看着車窗外掠過的景色，許是車裡太溫暖，她又喝了不少酒，腦袋昏沉沉的，很快上下眼皮打架，強忍了一會睡意，還是沒忍住睡過去了。

在路口等紅綠燈時，靳崇轉頭看她一眼。

她的睡姿很乖，雙手放在傾斜的膝蓋上，低丸子頭被壓扁可憐地斜到一側，幾縷發絲淩亂地貼于白皙的臉頰，唇瓣輕輕抿着。

周圍堵車，喇叭聲喧嚣刺耳，她卻一動不動，睡得很沉。

綠燈了，靳崇收回視線，左手轉動方向盤，車子在路口拐彎，平穩地疾馳而去。

幾乎是車停下的一瞬間，祝今窈猛地驚醒，眼皮陡然睜開。

靳崇關閉電源，聽到有些不均勻的喘息聲，側目望她：“做噩夢了？”

“嗯。”祝今窈反應好一會才應聲，低頭整理了下衣服，鼻音很重，“不過也不算噩夢，恐怖程度比較低。”

靳崇把車裡的燈摁開，方便她收拾東西，趁便看了眼她發白的臉色：“那什麼算恐怖程度高？”

祝今窈拎包的手一頓，機警地擡頭看他：“你不會要找我取材吧？”

“……”靳崇不禁笑了，她的腦回路真的好清奇，順着她的話說，“嗯，有什麼可以提供的素材嗎？”

祝今窈仔細地思考片刻：“沒有。我做的夢都很直白，就是女鬼在床邊看着我之類的。”記起一些畫面，她渾身就豎寒毛，胡亂甩甩腦袋，“大晚上的不說這個。”

靳崇拎着裝有滿滿一兜西高地玩偶的袋子，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進了樓道：“沒考慮過合租？”

膽小的話，和别人一起住會好點。

祝今窈理解他的意思：“總不能一直合租吧。”

樓道裡的聲控燈很暗，兩人進到電梯，視野才明亮起來，靳崇低頭看着她，順水推舟地問出這句話：“男朋友呢？不準備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