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故作鎮定：“你該上藥了。”

原本以為有潔癖的黎朔會直接拒絕，沒想到他又閉上眼睛。

“謝謝。”

藥香飄進黎朔鼻中，腿上涼涼的，又酥酥麻麻，他的臉上竟有了半分不自然。

林澤掀開被角，既然話說出口，隻能仔仔細細塗完。

“你的腿部手術很成功，但是有些凍傷的皮膚要慢慢長才會好，要花不少要錢。”

“嗯，會……還。”

還算識相。

林澤的心情也舒坦些：“翻過去，趴下來，背上還有幾處都要塗一下。”

醫生囑咐過，這個藥後勁強，但黎朔很老實，把頭枕好後就沒有再動。

除了新傷，他的背還有幾道舊傷疤，最明顯的是肩胛骨處的一條刀疤。林澤好奇地按壓了一下，刀口很深。

“不是……這裡。”

「居然真的在使喚我？」

林澤有一下，沒一下地故意下重手塗，先前心中氤氲的那股貪戀随之散去。

*

安拉素材店的響應速度很快，第二天就派了店員上門，測量生物義肢的數據。

“林澤先生，早上好。”正是那名機器人歐姆。

YG082号基地的機器人普及率很低，這位員工其實店主安拉親自設計拼裝的。

歐姆在林澤的歡迎下走進了唯一的卧室，現在由受傷最嚴重的黎朔居住。林澤睡在床邊的地闆上，林禹則在客廳沙發上将就。

一個銀發男人坐在床沿望着窗戶。

整個測量過程非常簡單，歐姆隻花了15分鐘不到，就完成了所有需求數據的掃描工作。唯一需要那人配合的就是伸出手，方便抽血。

“安拉素材店鄭重向您保證，所有采集的血液标本僅用于培養生物賦活劑，不作其他用途。”

“有科學數據表明，這項技術有利于減少磨合期帶來的痛苦。”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請在這裡簽字，之後我會将身高和體重數據已經上傳到公共安全中心備份。”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請在這裡簽字。”

在歐姆的催促下，坐在一旁的黎朔終于舍得起身。他的右腳無法着力，隻能借助新買的拐杖将整個身體撐起。

顯然，他還沒适應這副新裝備，重力不穩一個趔趄。

林澤兩個步子一并，十分自覺地擔當起人肉架子。

嗯，隻能說他太善良了。

他原本以為，黎朔的右臂借到力後會重新調整重心，沒想到對方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将半個身體壓了下來。

林澤有一米八，黎朔還高出半個頭，他隻能死死地抵住對方重量。

林澤：說好的潔癖呢？

機器人歐姆：“留檔成功！黎朔先生，您将在4周後收到生物納米義肢。在此期間，我們将為您提供免費的通用義肢。”

“謝謝，謝謝。”這一個月裡，林澤不想再當人肉架子了。

歐姆随後就離開了。

有了通用義肢後，黎朔竟然破天荒地從卧室挪到了沙發上，但僅僅也隻是換個地方坐着。

林禹的住所很簡單，客廳沒有電視等娛樂設備。沙發是二手的，前主人一定養過寵物，灰色的沙發套上滿是抓痕。

林澤馬上拿了一塊幹淨墊子墊好，黎朔雖然皺眉，但還是坐下了，二手沙發的墊子狠狠地沉了下去。

——它實在是承受不了兩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幸好兩個人是坐在兩塊坐墊上。

“很快你就能行動自由了。”其實這些天，林澤除了上藥，其他時間都避免和對方同處一個空間。

出院小結上說，黎朔的腦部受傷，而且長期暴露在低溫中，産生的中度腦震蕩很可能會引發失憶症狀。

所以林澤一直在觀察。

黃色的燈光打在黎朔臉上，硬朗的輪廓多了幾分柔和；隻是他原本一頭黑發微卷狼尾，不知怎麼變得銀白，在醫院裡被修得幹淨利落，又多了幾分疏離感。

房間裡開着加熱器，黎朔隻穿了一件很普通的家居服，領口微敞。

空氣中傳來溫熱香甜的味道，此時林澤多麼希望自己的超凡視力還能帶有透視能力，可以一眼再往下望。

沉默有5分鐘，黎朔突然開口：“我們以前認識嗎？”

他的聲音沙啞，聲帶在雪原中受到影響，說起話來呼哧呼哧，斷斷續續，有些費勁。

林澤：嗯？一般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先說謝謝嗎？

他好不容易将眼神上移。

黎朔雖然已經出院，但身上小傷不少，鼻梁上、臉頰上都貼着紗布。

林澤撇清關系的速度很快：“當然沒有！”

黎朔：“撒……謊，我……對你有印象。”

林澤不敢确認黎朔是想起了什麼。

在中央基地時，兩人沒什麼交集，更不用說面對面溝通。但不排除黎朔作為指揮官上校，見過自己的照片。

林澤急中生智：“是我救的你，你近期的記憶裡都是我，也很正常。”

黎朔突然翻身而上，單憑一隻手撐在沙發上，将林澤鎖在沙發角落裡。

林澤：“你幹……幹什麼？”

“測試下……靠這麼近，身體沒有本能反感……起碼不是敵人。”

不止如此，有那麼一瞬，黎朔想起了什麼，等意識到時又快速溜走了。

“背了你一路，要反感早反感了。”

黎朔渾身散發着的疏離感，以及警惕的眼神不像是演的。

這下林澤完全确定，對方确實失憶了。

兩人離得如此近，他很想推開，但身體受了蠱惑般，完全動不了；加上思域印記又開始發燙，不痛但撓得人心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