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周姐每天自費掏腰包做了菜送來,滿滿一桌子:“你們能愛吃我做的菜,真是高興。”
林澤眼睛冒着金光:“周姐,您到底是從哪裡買來這麼多新鮮蔬菜的。”
周姐擺擺手,語氣又驕傲又無奈:“我有個不常回家的女兒,每次回來就塞一大包蔬菜水果給我。”
到了第三天,林澤和黎朔正準備出門找林禹時,周姐傳聞中的忙碌女兒也現身了。
“這年頭就沒有不加班的好公司。我囡囡也是這樣,幾個月才回來一次,你人回來就行了,每次還大包小包。”周姐嘴上抱怨,她臉上卻是樂開了花,“你看看,我冰箱都塞不下了。”
女孩穿着墨綠色的工裝褲,一頭黑色短發十分利落。她推着兩大箱蔬菜、水果安靜地在周姐身後等着。
——這些東西能值不少能量晶币。
“媽,家裡清理幹淨的話,還是回家住吧。”
周姐一臉高興:“聽你的。”
林澤見狀,上前幾步:“我來幫你們提進去吧。”
女孩有些警惕退了幾步,握住蔬果箱的手并沒有松開。
周姐:“囡囡,這就是上次救了我的林澤,他就住對門。”
女孩看起來有些不自在,推着蔬果箱快速離開了,周姐連說抱歉,便追了上去。
“砰”地一聲,周姐家的門關上了。
“我看起來這麼可怕嗎?”林澤尴尬地收回了手,摸着下巴,“是該刮刮胡子了。”
等他轉身進了電梯,周姐家的門卻又開了,那個女孩探出個頭,看着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林禹的工會注冊地在上城區,離林澤住的繁榮大街差了整整一個區,約合50公裡。所有異變感染者以及疑似者都被集中隔離,整個基地的社會治安又恢複運轉。
隻不過,連三歲孩子都知道,能量晶币短缺,基地列車的發車次數由之前的每日2次,恢複為每日6次,價格卻已然翻了幾倍。
林澤的運氣不錯,吃完早飯後,和黎朔剛到車站5分鐘,就等到了最近一班基地列車發車。他所在的車廂人不多,原本的三十個座位還空着一半。
“媽媽,好美啊。”前面座位的女孩趴在窗戶上,發出驚歎聲。
身邊年輕媽媽眼睛裡噙着淚水,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叔叔,你說是吧。”沒有得到回應的女孩,轉頭尋獲林澤的肯定。
“是啊,很美。” 林澤望向窗外——自從阿爾法發射器啟動後,這樣令人陶醉的極光現象頻繁發生。
女孩:“我的爸爸就住在極光裡。”
林澤:“什麼?”
女孩的雙眼明亮又熱切:“媽媽說,爸爸去了美麗的新世界,極光這麼美,一定是那裡。”
林澤再掃了一眼年輕媽媽,讀懂了她眉宇間的動容。
年輕媽媽:“小曦,坐好,馬上要開始玩「過山車」了。”
女孩非常聽話地坐端正,将腰間的安全帶擺正:“叔叔,你也要乖乖坐好哦。「過山車」下面是長段的凍融區域,會有一點颠簸。”
“謝謝你的忠告。”林澤覺得小孩子也沒有林禹說的那樣恐怖,一定是他的妹妹過于調皮。
在接近恒溫區時,地質受到人為作業影響,有一小段區域産生繁複凍融。行路路線自然有了坡度,如同舊時代的過山車一樣。
“嗚呼~”
“過山車開始了,開始了!”
列車上隻有小曦一個孩子,其他成年人也被這種歡快的氣氛感染,輕聲交談起來。
“原本以為從飛船上下來的是什麼克蘇魯怪物,結果和我們一樣,一個腦袋,兩隻手兩隻腳,一下子就沒那麼怕了。”
“是啊,中央基地不僅解決了異變感染,還帶來了治療風雪綜合征的藥物。”
“隻不過現在日子不好過啊,銀行裡的能量晶币每天隻能取5個,你說5個能幹啥?”
“我聽說中央基地的軍隊已經進雪場了,肯定是去找礦脈。等着吧,要不了多久,日子隻會比以前更好。”
“老實說,我還挺想異變一下。最新的引渡條例中,疑似異變者就可以加入第一批移民名單。”
“我有個侄子之前是氣象中心的,他發瘋以後整天嘟囔着,要回中央基地。我看哪,氣象中心可能早就巴結上了。”
……
短短幾周,關于中央基地的風向完全變了。一塵不變的YG082号基地中突然迎來新的轉變,人們都欣喜地擁抱新的饋贈。
林澤此時才發覺,這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入一條活魚,而非重石。就算探索号飛船離開,但對YG082号基地的影響會一直傳遞下去。
到時候,自己還能在這片土地找到一個安穩的栖息處嗎?
對面的年輕媽媽忍不住側過頭去聽,陷入無限憂傷,她也是一個十足的消極者。
明明是白天,車窗外卻愈加昏暗。林澤蹙着眉看向窗外,玻璃上倒映出黎朔清晰的輪廓——他聚精會神地翻看着手中的書,從周博文拿來的學院内刊。
藍綠色的極光仿佛飄帶般如影随形,透過窗戶映照在臉上,變化莫測。
那些人高談闊論,似乎一個字都沒進到他耳朵裡,這讓林澤更加在意,忍不住試探道:
“如果有機會,你想回……我是說你想去中央基地嗎?”
“你會去嗎?”黎朔仍然低着頭,自然地翻頁,看不出任何異常。
看來「中央基地」四個字并沒有像鑰匙一樣,打開他的記憶閥門。
“我挺喜歡這的。”
“說得你好像去過一樣。”
林澤看着玻璃,發現黎朔這會合上書正看着自己,他不動聲色地也轉頭:“你在說什麼呢,在這之前,連隻蒼蠅都進不來出不去。”
突然,“砰!”地一聲巨響,他幾乎撞到窗玻璃上。孩童們的嬉戲聲戛然而止,在刺耳的刹車聲和震動聲中,基地列車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不會是出故障了吧。”
“别瞎說,就算出故障的話,列車長會廣播通知的。”
……
在等待中,廣播仍舊沒有響起,已經有乘客按捺不住,往車頭方向走去。
“大家别慌,我是基地指揮中心的工作人員,我去看一……”那人剛打開車廂門,話音未落,整個人被攔腰砍成了兩半,一半掉出門外,一半留在地上。
離得最近的乘客被濺了一身血,下一秒,他看見一道白色身影閃過。
——半截身體被踢了出去,敞開的車廂門被用力關上。
短暫沉寂之後,車廂裡才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大人們拼命遮住孩子的眼睛,将他們護在懷中。
林澤站在車門前,透過玻璃門望去。前面十幾節車廂不知所蹤,他們正處在最陡的一個凍脹坡上。
“我是災害應急安全指揮中心前隊員,列車發生脫軌現象,大家不要随意走動。”
相似的自我介紹,并不能為其他旅客帶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