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見椿小心地用餘光打量太宰。
她這位同事最擅長“有技巧”地依賴周圍人——說通俗點,就是特别會順着杆子爬。
所以她如果問他要不要留下來吃飯,他大概率會一臉驚喜地答應。
盡管她隻是出于禮節性地這麼一問……
“也到晚飯時間了,太宰先生要留下來吃晚飯嗎?”因為心中揣着微妙的想法,月見椿順嘴便說出臨時改變的菜單,“咖喱,不辣的那種。”
她隻顧着将原本的辣口咖喱改成不辣的,壓根沒意識到自己暴露了什麼。
太宰雙眼撲閃了一下,即刻爆發出歡呼聲,“好耶!我就不客氣啦!”
……果然。
“月見小姐那是什麼表情啦。”太宰雙手環胸,故作不滿地嘟起嘴,看起來氣鼓鼓的,“一臉‘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樣子。”
他哼哼着睨她一眼,眼神裡卻沒有多少惱意,反倒有一股嗔怪的可愛感,“先說好,我可不是饞月見小姐的手藝哦,就算——”
太宰的聲音戛然而止,旋即他抽出手,較真地掰着手指,報菜名似的算賬。
“就算與謝野醫生、亂步先生、敦君、小鏡花一直說月見小姐的手藝很好……”
還沒有聽到下文,月見椿就被太宰這個氣呼呼的模樣逗樂。
他這不是超在意的嗎?
一看就是記恨很久了。
——她偶爾也會帶一些自制的小點心去偵探社。由于她手藝還不錯,所以基本上她一到工位,小點心就會被大家瓜分完畢。
這種時候,經常翹班還找不到人影的太宰……他那份大多數會被江戶川亂步包圓。
這是江戶川亂步為了防止浪費,主動做出的“犧牲”。
太宰顯然對此頗有微詞,“每次亂步先生都不給我留!”他皺起張臉,軟着嗓音哼哼,“月見小姐也說說他嘛——”
這純粹就是耍賴了。
可月見椿暗暗做了個深呼吸,盡量忽略他柔軟可愛的語調,鐵石心腸地回話。
“偵探社裡,沒有人拒絕得了亂步先生吧?”
事實上,就連太宰本人都拒絕不了江戶川亂步,更何況是她?
而且她和江戶川亂步認識四年,單論關系,的确比和太宰親近。
“嗚——”太宰癟癟嘴,發出挫敗的悲鳴。
可下一秒,他又迅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乖順地眨着眼睛看她,“那晚上這頓咖喱,我之後可以炫耀嗎?”
他纖長且根根分明的長睫微微一顫,光是卷翹的弧度就足以蠱惑人心。
月見椿拿着手機的手一頓,回話時語氣卻仍舊穩當平和,“可以哦,隻要不被大家誤會。”
“不會誤會的啦——”得到應允,太宰嘿嘿笑着左搖右晃,微卷的發絲在他發頂蹦出愉悅的味道,“因為月見小姐人超好嘛,反而是我,可能會被國木田君訓……”
他這話倒是越說越小聲,仿佛已經預見了自己挨訓的慘痛未來。
太宰臉上突然湧現的麻木感讓月見椿有些好笑,“那還要炫耀?”
“要的要的!”太宰不住點頭的同時,豎起右手食指來回晃動,“有一種咖喱把小點心們都比下去了的感覺,一頓能頂被亂步先生吃掉的好多頓哦。”
後半句話裡,長長的定語足以昭顯出他的在意和不甘心。
“……雖然我還是想嘗嘗月見小姐做的巧克力綿羊餅幹。”他歎了一口氣,随後嘟起嘴,開始碎碎念,“小鏡花說可愛又好吃……”
月見椿實在拿太宰這個哼哼唧唧的樣子沒辦法,隻好溫聲哄他,“下次我給太宰先生留一份好不好?”
她隻是被他磨得沒辦法,絕對不是什麼……給喜歡的人優待。
“單獨給我留?”
“是哦。”
“不會悄悄給亂步先生加餐?”
“……不會。”
确認完這兩點,太宰高舉雙手,孩子氣地歡呼,“诶嘿,太好啦!”
看見他這心願得到滿足的模樣,月見椿不自覺柔和了唇角。
話題告一段落,她從桌前起身,去淘米煮飯。
留意到她的舉動,太宰也從餐桌前站起,“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月見椿回頭看他一眼,卻發現他雙眼晶亮,一看就是剛剛的興奮勁兒還沒散,孩子氣十足。
“沒有哦,太宰先生是客人嘛,就好好坐着吧。”盡管實際上,這不過是她對太宰的“好廚藝”略有耳聞,不敢讓他動手,“如果坐不住也可以到處轉轉。”
可這大抵就是說話的藝術。
太宰“嗯嗯”地點頭,又向她确認,“是不是隻要不上二樓,一樓就随便我轉?”
月見椿一愣,旋即肯定道:“是這樣。”
他留意到了啊。
得到答案,太宰本就亮晶晶的雙眼更亮了幾分,“那那那——”他眼巴巴地盯着她看,活像是一隻迫不及待想撒歡的貓咪,“院子也可以嗎?”
“當然。”
月見椿沒多想,隻以為太宰是對她院子裡的秋千感興趣。
秋千是她自己搗鼓的,天氣時坐着曬太陽,或是夏夜裡靠着看星星都十分不錯。
“好耶!”
留下這樣一句尾音上揚的話後,太宰便“唰”地跑了。
月見椿無奈地搖搖頭,又朝他喊,“去院子的話記得換拖鞋哦。”
“好——”
他簡直就像小孩子一樣。她家的院子有那麼吸引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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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站在月見椿家門口,最後掃一眼被他捏碎的竊聽器,眸色微冷。
院子裡還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