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蓉擡眼便見一個穿着淺藍纏枝緞面羅裙的婦人站在跟前，雖梳着婦人鬓，但玉面朱唇，膚如凝脂，容貌甚美。

“是你？”

蔣月華聽了這話反而愣了一下，“您認得我？”

這樣美的女子，上次在邀月樓見過之後，雖得知她是寡婦又有兒子不會與孟哥哥有什麼私情，但到底是記住了。

劉蓉咬唇，“在邀月樓有過一面之緣，想必你不記得了。”說着劉蓉有些警惕，上下打量着她，“你找我什麼事？”

白夫人見此立刻悄悄出去并帶上了門，整個書房便隻剩下蔣月華和劉蓉。

“我經營了一家養殖場，裡面所養殖的雞先前是一直供應給邀月樓的，但是前些日子邀月樓忽然毀約，我便賣于了白記酒樓并簽下契書。”

“隻是沒想到才幾日功夫，白掌櫃便說事情有變，不能再買我的雞，仔細打聽之下才知道是劉小姐您的意思？”

“不錯，是我的意思”，劉蓉昂起頭一副你又能如何的表情。

“不知哪裡得罪了小姐？”蔣月華抿唇問道。

“難道白掌櫃沒告訴你？你将雞賣于白記酒樓，影響了邀月樓的名聲。”

“可分明是邀月樓毀約在先！”

劉蓉挑眉，“是非對錯究竟如何我不知曉也無須知曉，我的目的便是讓你重新将雞賣于邀月樓僅此而已。”

說着她看着蔣月華，“難道你今日來便是為了這事？都是做生意，将雞賣給誰又有什麼分别。”

“我可以将雞賣給邀月樓。”

劉蓉摸了摸肩邊垂下的頭發，“既如此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要賣與邀月樓，也要賣給白記酒樓。”

劉蓉皺眉，“這不行，倘或你賣給白記酒樓便影響了邀月樓的生意。”說着似乎覺得自己這話實在有些霸道，便又道：“你一個人又能養多少隻雞，隻賣給邀月樓又沒有什麼損失。”

那怎麼能一樣？不過蔣月華沒有解釋，解釋也沒用。

“聽聞孟家已經上門提親，與你定下婚約？”蔣月華換了一個話題。

劉蓉把玩着頭發的手微微一頓，“是又如何？”

“隻是不知劉小姐是否聽過陳世美與秦香蓮的戲文？”蔣月華又問道。

劉蓉自然聽過，她眉頭輕皺，“你想說什麼？别告訴我你是秦香蓮。”

劉蓉心中忐忑，莫不是孟哥哥真跟她有什麼首尾？這樣美的女人，便是寡婦又如何，朝夕相處下，又有幾個男人不動心，若是如此可怎麼好。

蔣月華并不知道劉蓉的思維已經發散到猜測她的肚子裡是否已經有了孟襄的孩子。

當下便搖頭否認道，“劉小姐怎會如此想？上次孟夫人誤會我與孟襄的關系，我便撕破臉跟她鬧了一場，若非劉小姐插手，我是如何也不會再與邀月樓合夥。”

原來竟是為了這件事才有口角，伯母怎麼不說？

劉蓉心中雖有些疑惑，但仍然追問道“那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蔣月華怕劉蓉又不知想到什麼地方去了，當下便直言道：“縱然劉小姐如今嫁入孟家是低嫁，婚後孟家也無人敢得罪與你，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有朝一日孟襄中了功名得了勢，劉小姐又怎知自己不會變成秦香蓮？”

劉蓉見她诋毀孟襄當下便生氣了，“孟哥哥的人品我自然信得過。”

蔣月華歎氣，“人心易變，如今你是縣令千金，人人都敬着你，可人都得為日後打算。”

“婚後柴米油鹽一應瑣事俗事并非你想的這樣簡單。”

蔣月華往前邁了一步，“劉小姐不妨同我合夥，不論我将雞賣給邀月樓還是白記酒樓或是别的什麼，隻要我賣出一隻雞，你都能得利五分。”

這下劉蓉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大費周章說了這些話便是為了這個？一隻雞便是分我五分利，又能值幾個錢，我為何要與你合夥。”

“一隻□□百文，賣出一百隻，五分利便是四兩銀子。”

說着蔣月華自嘲道，“劉小姐是縣令千金，自然看不上四兩，可倘或賣出一千隻，便是四十兩，一萬隻便是四百兩。”

“先不說你能不能養一萬隻雞，一隻雞市價一百二十文便算好的，你又如何能夠賣出八百文，難道是覺得我不通俗務？”

蔣月華輕笑，“倘或我的雞不值這個價，孟夫人緣何會為這樣的小事求到你這裡。”

“别說一萬隻，日後我還想将雞賣到祁縣，賣到江州乃至整個大梁”，蔣月華擲地有聲，說着她盯着劉蓉，“就看劉小姐是否願意跟我合夥。”

“除了養雞之外，我手裡還有許多能生錢的項目。你如今是劉縣令千金，衆人都捧着你，可嫁人後你便隻是孟少夫人。”

“屆時劉大人和劉夫人再疼你也有限，你上面還有三個哥哥嫂嫂，落到你手裡的東西除了嫁妝之外還剩什麼？不如趁現在多為自己打算。”

見劉蓉沉默不語，蔣月華又繼續道：“孟夫人不是省油的燈，即便如今對你慈愛可親，可一旦你嫁入孟家，焉知她會不會擺起婆婆的款？倘或你還未嫁過去便事事聽她的，日後難保她覺得你好拿捏，提出更過分的要求。”

“我因着是過來人所以才勸你，女人在世無論如何得有一份家業，有了這，才能挺直腰闆，如今我雖給不了你多少，可隻要你相信我，要不了幾年，你将得到豐厚的回報！”

劉蓉被她說得有些松動，往日大嫂二嫂在她母親跟前是如何伏低做小的她可都看在眼裡。

“空口白牙，憑什麼信你！”

蔣月華從旁邊的書案上拿來紙張筆墨，“寫下契書又有何難？”

劉蓉沒說話，片刻後才道：“你與孟襄當真沒什麼？”

蔣月華哂笑，“您何必疑心，女子在世并非隻有嫁人一條出路，自從喪夫之後，我更是立誓要活出一番天地來，絕不比男人差！”

劉蓉怔怔的看着她，這樣離經叛道的話，她頭一次聽，可不知怎的，她卻信了。

因為一個人眼裡的光不會騙人。

此刻她臉上的坦然自信以及蓬勃的野心比漂亮的面容更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