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望月像是沒有聽懂,隻是茫然的看着他,黑色的兜帽被風吹得揚起,瑩潤的龍角若隐若現。
蕭沅當然注意到了這一點,也更加深刻的意識到眼前的小崽子是條小龍崽,種花家傳說中的神獸。
他說:“拜了師後,我就是你的家人。”
段望月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話,臉上純真可愛的表情差點沒有繃住,‘家人’他以前有多渴望這個詞,現在就有多厭惡。
他的‘家人’隻會侮辱他,說他是怪物,用石頭扔他,看他被石頭扔得左右閃躲,還拍手笑着叫好,問他怎麼還不去死。
段望月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也是這種‘家人’嗎?
“望月願拜仙君為師!”
沒關系,如果是的話,他會反抗的,就像那把燒了段府一整夜的大火一樣。
“以後,望月便喚我師尊。”
段望月仰頭看着蕭沅,覺得有些新奇,脆生生叫了句:“師尊!”
蕭沅彎腰重新把新鮮出爐的小徒弟抱在懷裡,應他:“乖徒兒”
仔細辨認了方向準備回劍宗,段望月還是第一次在天上飛,從高處往下看,看什麼都覺得新奇,在看見某一處時,目光頓了頓,下一秒,一隻微涼帶着薄繭的手擋住視線,他聽見仙君清冷柔和的嗓音響起:“莫怕。”
段望月當然不怕,但這并不妨礙他趁機往師尊懷裡鑽,呼吸間全是師尊身上的氣息,好香。
不染劍老劍識途,馱着主人和主人的小徒弟快速掠過,在二人身後地面的某處,杜老爺子腹腔處空了一個大洞,眼睛瞪得老大,一臉驚恐的看着前方,像是看見了什麼駭人的怪物。
*
劍宗内六大主峰取名極其随意,據一代又一代傳下來的話說就是——峰名嘛,随便取取就行,忙着修煉呢誰有空想那麼多,就第一峰、第二峰、第三峰...這麼叫着吧。
連主峰取名都這麼随意了,劍宗内其他地方的名字就更加随意,有靈泉的地方就叫靈泉、有山崖的地方叫山崖、有峭壁的地方叫峭壁。
蕭沅抱着段望月進入第六峰,待他腳尖落在地面上時,不染劍就圍着他來回轉悠,第六峰常年積雪,放眼看去卻不是滿目的白,紅色的臘梅一處一處點綴着雪峰,風輕輕地吹,卷着淡淡的臘梅香氣在鼻間打轉。
段望月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嗅到了這股味道,咋一聞,這味道和師尊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但仔細一聞,還是抱着自己的師尊身上的味道要好聞些。
段望月隻嗅了嗅,就把頭埋進蕭沅懷裡,企圖聞到更多好聞的氣味,他這一舉動落在蕭沅眼裡就是冷了,孩子雖然有一半的龍族血脈,但到底還是一個有人族一半血脈的小娃娃,覺得冷再正常不過。
第六峰沒有多輝煌宏偉的宮殿,隻有一棟用青竹搭建的竹屋。
進入竹屋後,蕭沅把段望月放在地上,徑直走向一旁的主座坐下,他看着有些局促的段望月,用靈力托起桌上的茶壺、茶杯懸浮在段望月面前,就這麼一會兒茶壺裡的茶水就已經冒氣了熱氣,“望月,給為師敬拜師茶。”
段望月這才恍然大悟,倒了杯熱茶走到蕭沅面前,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雙手高高向前托着一杯熱茶,“請,師尊用茶。”
他跪的無比自然,若是有一天師尊對他拔劍相向,他會讓師尊還這一跪。
别人不是說他妖怪,說他怪物嗎?
怪物就是這樣睚眦必報。
蕭沅接過茶輕抿一口,張張口剛要說些什麼,就聽見一串咕噜咕噜的響聲,目光看向發聲地,就看見新鮮出爐的小徒弟雙手死死捂住肚子,白皙消瘦的臉頰上露出一抹羞色。
一時覺得有趣,想開口逗逗他,又擔心小孩子餓久了對身體不好,好在他完全繼承了原身的記憶,對劍宗的路線熟記于心,抱着小徒弟去了弟子食堂用飯。
此時恰好趕上午間飯點,沒有辟谷的弟子已經打好飯食和相熟的弟子坐在一起用飯,蕭沅一襲白衣抱着被黑色兜帽遮得嚴嚴實實的小團子進入食堂很快就引起了注意。
但全食堂沒有一個弟子敢上去和清沅仙尊打招呼,誰敢招惹執法長老啊,不染劍幻化成鞭子一鞭抽下來能把人抽個半死,熱鬧的弟子食堂詭異的安靜下來。
等蕭沅拎着食盒離開後,食堂内依舊靜默無聲,直到一個才從外門進入内門的小弟子咽下嘴裡的米飯,詢問身邊的師兄:“師兄,剛剛那位仙君懷裡抱的是他的孩子嗎?”
弟子食堂更安靜了,坐他旁邊的師兄擔心這傻乎乎的師弟再說出些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拿起一人一份的雞腿狠狠堵住他的嘴,“閉嘴,吃你的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