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當空,涼風習習,闫姝一言不發地從母親院子裡走出。她是孤身一人離開,手中空空如也,沒照明的燈,隻能就着月色尋路。
随着她離開不久,屋内走出三人,一人手持紅燈引路,一人小心攙扶戚安安走路,生怕金貴的表小姐出現任何閃失。
這些先走一步的闫姝并未目睹,但顯然,就算她看見這一幕,心底大概也是毫無波瀾的。
一條返回小院的路,在沒有燭火的照明下顯得悠長而無趣,闫姝疲憊極了,漫無目的地走着,反正屋内也沒人等她,她還要找個機會把意歡從母親院子裡撈出去。
良久,她終于到了自己的小院,推門而入,等待她的是無限寂靜。闫姝苦笑不得,關上門後,垂下腦袋久久不語,背對着大門卸下強裝的無畏。
要是她能早點發現戚安安的心思就好了,那白日在學堂她就不必作弄她,順着表妹的心意丢次臉也沒什麼,至少不會連累意歡,她也不必陷入沉重的自責裡。
闫姝不由得捂住臉頰,無助的悶着哭着。她不知道意歡在母親院裡會面臨什麼,可就算她去求到祖母那裡,也要把人要回來,再等她一天就好。
回到自己院子裡的闫姝,早就沒了先前的鎮定自若,她隻是在想,自己迷迷糊糊的過完了上輩子,從未思考過什麼難事,就算對戚安安有不滿,卻未使過手段,兩人見面她也是盡可能躲避,在外出席面更是自動把風頭讓給戚安安。
這還不夠嗎?就非要她賠上一條命才算罷休?
想着這次一定要活下去,怎跟捅了麻煩窩似的,戚安安惹得事情一波接一波,打得她措手不及,這剛學會用的腦子,都快轉得冒了煙。
她這一通悶哭,也不單單哭自己連累了意歡,還哭她母親長了歪向别人的心,哭她無能為力夾縫求生,又不得不與戚安安勾心鬥角。
月色蒼涼,院子裡的樹枝無風自動起來,闫姝隻顧得發洩,一點異樣都未發現。
一隻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點了點她的肩膀,頗為好奇的詢問:“你這是捂着臉和你家丫鬟躲貓貓呢?”
闫姝正沉溺在情緒中,哪兒能想到這院子裡會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也全然忘記昨夜還信誓旦旦地答應人家的要求。
她怔愣的迷茫擡眼,面上的淚水糊了滿臉,手心裡都是捂出來的汗與淚,呼吸紊亂地下意識回應:“嗯?”
“噗嗤!”榮玄瞪着眼前一臉花貓樣的闫姝,一點不遮掩的嗤笑出聲。
他随即在闫姝腦門上敲了個響,“你才幾歲,倒是比七老八十的婆婆記性還要差幾分,昨兒答應了我什麼?”
闫姝淚水染了滿眼,睜大瞪圓眼睛才看出來這說話的人是誰。
“是你啊。”闫姝見到那銀面具俨然認出他是昨日的禁衛,對方一席标志性的黑衣,也沒讓她再害怕了。
可随後闫姝想起自己現在哭花的臉,手忙腳亂想用袖子抹幹淨,隻可惜在袖子倚在門上也不幹淨了,灰塵和眼淚揉在一起,越抹越黑。
榮玄些許忍俊不禁地看着她忙前忙後,實在瞧不慣她這邋遢樣,從懷裡掏出一方錦帕打算遞過去慷慨解囊。
然而帕子拿了半路,他握着帕子突起的東西,愕然頓住,這才想起,這塊兒帕子裡還裝着那半塊荷葉糯米酥,就這樣給出去,難免要暴露身份。
榮玄眸子更深了下,那銀色半扇面具都擋不住黑氣沉沉的臉色。
算了。
榮玄突然暴躁地把帕子原路塞回去,就當自己沒起關心人家的心思。
就這樣想着,越發無語,他瞧着不住的往臉上蹭灰的姑娘,啧了一聲,迅速捏住她的手腕低聲道:“别擦了,本來也不見多好看,擦來擦去還是一個樣子。”
他上下打量的眼神兒,充分表達出來埋汰,闫姝一雙眸子帶着哀怨地望着他,情緒又控制不住地憋嘴問出疑惑道:“你嫌棄我?”
榮玄馬上點頭,現在這小姑娘确實有點醜,鼻子、嘴巴、還有眉頭上都是黑灰,像個剛燒完鍋底的小煤球,能不醜嗎?可他嘴上又道:“不嫌棄,我見過更醜的。”
闫姝一副你别把我當傻子糊弄的神情,“那你剛才還點頭,不就是認同我醜嗎?”
“我沒有,你别瞎說。”榮玄這次又點點頭,大有一副就愛點頭,你拿我何的無賴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