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地内雖獵物稀缺,不代表領地外沒有獵物。樹枝順着鹿群留下的氣息一路狂奔,可惜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綿綿小雨。
雨水混雜着濕潤的泥土,一瞬間将空氣中的氣味攪亂,樹枝隻好停下腳步喘着粗氣向前張望。
終于,他捕捉到一絲屬于鹿群的氣息,接着便朝某個方向撒腿狂奔而去,俯瞰金秋色的平原,隻有他一個灰色的小點極速移動着。
但追上鹿群是一回事,捕獵又是另一回事,沒有狼群的提前謀劃和默契配合,僅憑樹枝一匹孤狼怎麼擾亂鹿群?
此刻他低伏在一棵樹幹後,蒼綠的眼睛在鹿群中不斷掃視,試圖挑選最合适的獵物,太小不夠狼群吃,太壯又怕打不過。
樹枝覺得有些洩氣,甚至開始後悔出發前沒有把蝴蝶和咬風喊上,細細的雨滴鑽不進他一身蓬松的毛發,像是碎鑽般點綴在他的身上,彙聚成水滴挂在他的眼睫間。
也不知道呆呆地觀察了多久,機會終于來臨:一隻年老雄鹿忽然走出鹿群去河邊喝水,本能比恐懼先一步控制了樹枝的軀體,他跳了出去。
雄鹿被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狼吓了一跳,它驚慌失措地朝鹿群跑,樹枝見狀有些心急:要是讓它跑回去,下一次機會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降臨。
樹枝聽見耳邊風聲獵獵作響,細綿雨水也因為他的速度變得淩厲如根根銀針。
雄鹿離鹿群愈發近了,而樹枝根本無法攔停它,無措之時,蝴蝶狩獵的身姿忽然浮現在眼前。
父母去世,蝴蝶又天性要強,為了喂飽自己和弟弟,她最擅長的就是獨自狩獵。
年幼的樹枝常常躲在石頭後注視着姐姐的背影,看着姐姐一次次疾跑,跳躍,受傷…終于有一天,他看見蝴蝶咬住了獵物咽喉。
樹枝忽地鎮靜下來,幽綠的雙眸盯住獵物的脖頸,他開始緊貼雄鹿的身側奔跑,哪怕他知道隻要雄鹿可以輕易踩死他,但在雄鹿那樣做之前,樹枝後肢猛地用力,縱身一躍咬住了獵物的脖頸,利齒穿破氣管。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受到驚吓的鹿群将幼鹿保護在中間,一窩蜂似的往前跑去,被咬住脖頸雄鹿想要趕緊甩開樹枝跟上隊伍。
它慌亂的甩動着頭上那對巨大的鹿角,拼命地想揚起前蹄,可惜這反而加快了它的死亡,随着肺裡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它無力地癱倒在地。
樹枝卻依舊不敢松口,他聽見自己的心髒猛烈地撞擊胸腔,口中的血腥氣息濃烈,嘴角隐隐發疼,肋下好像在公鹿掙紮時被踹了一腳,又好像沒有。
直到獵物的身體慢慢僵硬,樹枝才如夢初醒般擡起頭,他打量起自己的戰利品,喜悅在下一瞬間充斥着大腦。
他忘記了這是他第一次獨自狩獵成功的榮譽标志,一心隻想到這麼大隻鹿足夠狼群吃,魏清潭不用花錢買肉了。
可很快他又迎來新的難題。
為了捕獵他跑出了領地,這麼遠的距離他要怎麼把體型幾乎是他三倍大的鹿運回去?樹枝望着不遠處奔騰的河水,忽然有了一個點子:
用河水運回去不就可以了!
狼群的領地在下遊,完全可行。打定主意後樹枝一口咬住公鹿的前腿,拼命拖拽着往河邊走去。
…
和樹枝預想的一樣,魏清潭果然因此對他刮目相看,不僅溫柔地摸了他的頭和下巴,還說要給他舉辦“成狼禮”來表彰他獨自狩獵成功的榮譽。
第二天魏清潭如期而至,這回她可謂是盛裝出席,甚至還動用了角落裡落灰的化妝品。但在樹枝看來,魏清潭不過是嘴巴變得紅了一點,眼皮上多了些亮晶晶的東西。
唯一讓他覺得新奇的是魏清潭兩隻耳垂上閃閃發光的東西,銀色圓環下一顆水滴形吊墜,随着她的動作折射出點點星光,簡直像是把天上的星星戴在了耳朵上。
遊雲更是看直了眼,一整天都停在魏清潭的肩膀上,望着她的耳垂虎視眈眈。
“對了!”魏清潭忽然想起什麼,從包裡摸出一個紙盒子:“樹枝你蹲下,我要給你做驅蟲。”
樹枝乖乖照做,吞了一顆又苦又白的藥丸,後脖頸被魏清潭用什麼涼涼的東西劃拉一下。
“我給你塗了驅蟲藥,可以殺死你身上的蟲子,這段時間可不要讓别的狼舔到你,不然會中毒。”
樹枝點了點頭,身後的尾巴掃在草叢上簌簌作響。
魏清潭說人類有時候會圍着篝火跳舞來慶祝,于是她在石堆前架起一把火,狼群卻不像她想象那樣為火發狂,反而一臉膽怯地躲開。
她又從包裡拿出一袋什麼東西,撕開包裝袋倒在火堆裡,接着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隻見橘紅色的火苗忽然變成藍色、綠色、紫色…比雨後的彩虹還要絢爛活潑。
“這是我買火爐送的贈品,焰色反應,好看吧?”魏清潭扭頭道。
狼群好奇地湊了過來,又因為火焰的溫暖逐漸接受了,大狼躺在火堆旁打盹休息,小狼崽在蝴蝶和咬風的看護下嬉戲打鬧。
魏清潭看見零食和落葉似乎在比賽,比誰的膽子更大,敢更靠近火堆一些,可惜還沒分出勝負便被蝴蝶叼住後脖頸甩回了原位。
天空完全被黑夜籠罩,寒氣從四面八方襲來,火堆旁卻明亮又熱鬧,魏清潭坐在帳篷前一邊喝着熱可可一邊欣賞眼前景象。
樹枝經此一戰,一下子成了狼群裡炙手可熱的雄性,适齡母狼們紛紛向他發出友善的信号,樹枝卻像是看不懂似的,趴在火堆前發懵。
終于有隻漂亮的母狼鼓起勇氣來到他身邊,她的毛發是少見的灰白色,在暖色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如同飄逸的火焰。
魏清潭的目光已經全部落在了樹枝和這隻小白狼的身上,眼中冒出八卦之光。
隻見小白狼聞了聞樹枝的氣味,樹枝卻毫不在意地扭開腦袋,氣得魏清潭直拍大腿。
好在小白狼并沒有放棄,她慢慢靠近,張開嘴想要用牙齒為樹枝梳理毛發。
樹枝卻在此時忽然化成人型,從地上一下子站起來,對小白狼說了些什麼,接着便邁步朝魏清潭走過來。
“你說了啥?”魏清潭皺眉不解。
“我說我塗了驅蟲,舔我會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