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一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路上,狩獵、趕路,朝着狼群的方向一步步前進。
他的步伐沉穩矯健,深綠色瞳孔反射着掠食者獨有的冷漠,姿态優雅地穿梭在雪林間,他踏過結冰的小溪疾跑而去,隻在白茫茫地天地間留下一道灰色殘影。
可樹枝的内心并沒有他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冷酷獨立,一向在狼群中長大的他時常感覺自己被如影随形的孤獨感包圍。
他想要像自己的姐姐蝴蝶那樣勇敢,可事實上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氣味總是讓他惴惴不安,有時雪壓垮樹幹的聲音都能把他吓得一跳。
他想起白石,那隻話很多的兔子,總能說上一些有意思的東西打發趕路的時間,但毫無疑問,樹枝最想念的是自己的伴侶。
自從他們成為伴侶以來,魏清潭每天晚上都會來找他,時間也十分固定。
盡管如此,樹枝依舊期盼着人類能比固定的時間更早一點現身,因此即使是在路上,他也從沒有停止過嗅聞空氣中是否出現了熟悉的氣味。
等待的時間如此煎熬,樹枝除了趕路和期盼沒有别的消遣,有時他後悔當初把那隻腕表還回去,不然現在他還可以讀着秒針,精确地知道魏清潭還有多久才來。
走着走着,樹枝停下了腳步,他看見不遠處有一片空地,對于安置帳篷來說再合适不過。
他将嘴裡叼着的東西放在雪地上:魏清潭送他的衣服和鬥笠,魏清潭給他的情書,魏清潭送他的花束的包裝紙:花瓣早已經在路上掉落幹淨了。
離魏清潭的到來還有一段時間,他幹脆化作人形,穿上衣服,靠在樹幹上望着枝桠交錯掩映的灰色天空,雪花落在他的頭頂,他抖了抖耳朵。
要和自己的伴侶共度一個美好的夜晚,樹枝有許多準備工作需要做。
他找來白石教他辨認的“香香草”,用石頭研磨成漿糊塗在毛發上,接着又用雪洗起了臉和爪子,牙齒等魏清潭來了還要刷,但此刻樹枝也先用會散發香氣的樹皮細細“打磨”了一遍。
昨晚這一切,魏清潭的氣息還沒有出現,他又閑了下來,看着被鬥笠壓住的情書和包裝紙,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不如做一個白石那樣的“背包”,這樣就可以把魏清潭送給他的東西都裝起來,趕路時再也不用叼在嘴裡了,還可以裝上梳子和鏡子什麼的,方便他在魏清潭來之前“梳妝打扮”。
制作背包的方法白石早在之前就教過他,步驟簡易,哪怕手指并不靈活的樹枝做起來也不吃力,沒一會兒眼前的樹皮就有了基本的形狀。
樹枝将其捧過頭頂端詳起來,身後的尾巴愉快地搖了搖,接着繼續埋下頭去,全然未覺雪在他的頭頂漸漸積蓄起來。
好再他還沒有投入到忘記迎接魏清潭的到來。
“魏清潭你看!我做的背包!”樹枝側着身子将背上的背包展示給她看。
雖說樹枝對自己狼生以來第一個手工作品十分滿意,但非要說的話,也有不少可挑刺的地方。
于是樹枝決定明天做第二個送給魏清潭,樹皮要磨得更光滑,顔色要更好看,最好再配上花作為裝飾。
“真不錯。”魏清潭湊近瞧了瞧,看見背包裡塞了樹枝的雜物。
“可是你以後東西越來越多,這個包肯定會撐壞的,要不我給你買一個吧。”她建議道。
“可是…”樹枝露出些糾結的神情,接着他便聽見女人繼續道:
“剛好我也想換一個新的,我們可以買情侶款。”
“情侶”兩個字一出,樹枝再無拒絕的可能,他搖着尾巴抱住人類又親又蹭,最後幹脆直接将她抱回了空地。
最辛苦的搭帳篷的工作已經被樹枝包攬了,但讓她更加吃驚的是,樹枝竟然還學會了鋪床生活熱晚飯。
魏清潭徹底淪為閑人,翹腿躺在椅子上,看着樹枝的身影在眼前晃來晃去。
“樹枝你怎麼總穿這件衣服,都被你穿起球了。”魏清潭用穿着厚襪子的腳尖戳了戳狼的後背。
“我隻有這一件衣服啊。”樹枝側過頭來,爐子裡的火光将他的毛發染成金黃色,表情有些疑惑和委屈。
魏清潭眼睛眯了眯,随後坐起身,将自己的羽絨服外套遞給樹枝:
“你試試這個,褲子也順便試試吧。”
樹枝乖乖地脫下身上那件穿到起毛球的漢服,将魏清潭給他的外套穿上,可他的動作卻在魏清潭目不轉睛的注視下越來越扭捏,尾巴都夾到了兩腿之間。
樹枝認得那種眼神,跟霸道總裁看女主試衣服、王爺看王妃跳舞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想到這裡,他莫名有些害羞,穿好褲子後擡眼向女人望去。
“有點短啊。”
“啊?”
羽絨服的袖子短了一截,褲子更不用說。
縱使魏清潭知道樹枝比自己個頭大些,可現在卻第一次對他的體型有了實感。
“我去給你買适合你的衣服!”魏清潭将手臂遞到樹枝面前,示意他咬一口。
“不用…我有一件衣服就可以了,别浪費你的錢…而且…飯都快熱好了。”樹枝不情不願地扭過頭去。
他喜歡魏清潭挂念他,可他更不希望他們相處的時間被打斷。
魏清潭一眼就看出這狼在想什麼,摸了把他的下巴:
“衣服可以全新的退回店裡,不會浪費錢,至于消耗的時間我會補償給你的!”
“…”
看着人類消失在眼前,盡管樹枝知道她一會兒就回來,一股難言的落寞還是襲上心頭。
他将身上的衣服脫下疊好放在椅子上,瞬間感覺身體輕松了不少。
接着他又去找來鏡子和梳子,仔仔細細地把全身的毛都梳順,魏清潭有時會給他吃一種叫“魚油”的東西,吃了以後毛發都變得亮麗光澤。
欣賞一下鏡子中那如絲綢般的毛發,樹枝又努力地捏起牙刷,張開狼嘴,把牙一顆顆刷得雪白,最後嚼上兩片香香草。
最後一步是打磨爪墊,過厚的爪墊對于人類的皮膚來說太過粗糙,在樹枝還沒學會打磨爪墊前,魏清潭常常一臉嫌棄地把樹枝的爪子從腰上撇開。
好不容易能待在一起,樹枝可不希望因為自己爪墊太厚被自己的伴侶推開。
完成後他順帶着修剪一下爪尖,終于樹枝聞到了熟悉的氣味。
他将飯從鍋裡撈起放在桌子上,接着一□□似地刮出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