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的情況并不樂觀。
魏清潭早在實行手術之前就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傷口太深,花影的年紀又大,感染發展得十分迅速,雖然沒有儀器輔助診斷,但從花影表現出來的各種症狀,魏清潭推斷她很可能得了菌血症。
細菌進入了血液中繁殖,如果再晚一些,這些緻病菌産生的毒素能輕易取走花影的性命。
值得慶幸的是,魏清潭使用的抗生素來自科學高度發展的現代社會,在這個尚未有“抗藥性”的原始森林裡,可謂是所向披靡。
但魏清潭依舊不能完全放心,一連好幾天逗留在獸世照看花影,有空就拿上聽診器去山洞裡。
樹枝對此略有微詞,白虎則喜聞樂見,見了她便舉着尾巴黏上去。
“樹枝你别生氣了。”
染上一身貓味的魏清潭回到帳篷裡,看到的就是背對着她蜷縮成一團的某狼。
“…”樹枝不語,專心緻志地擺弄火爐中的柴,他的耳朵耷拉着,尾巴有氣無力地垂落到椅子下。
魏清潭上前摸他的腦袋,指尖觸碰到隐藏在毛發中的那枚銀釘,可樹枝一反常态地沒有迎合她,反而側身躲開了:
“你身上全是他的味道…”
“樹枝…”魏清潭湊上前,看見狼的眼睛裡閃爍着淚光,和她一對視眼淚便滾落下去,隐入毛發中。
“白虎他和你不一樣…他沒有關愛他的家人,所以才會這麼粘人,并不是故意挑釁你的。”
“可你是我的伴侶,他可以找自己的伴侶啊!”
“樹枝,你出生的時候,你的父母和姐姐一定經常為你梳理毛發,然後你遇到我,我也常常幫你梳毛,你知道這種感覺很好,可是白虎長到這麼大,從來沒有誰為他梳理過毛發。”
她說着說着,似乎被什麼觸動了,眼裡有些濕潤。
童年時期那些來自親情觸碰,每一次擁抱和撫摸,每一句溫柔的話語,看似不足挂齒,卻往往有影響一個人的一生的能力。
不幸的是,魏清潭恰好對此深有感悟。
“可是…”樹枝垂下眼,想說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被魏清潭這麼一說,他竟然也覺得白虎有些可憐了:
“那以後我去幫他梳毛,你别碰他。”
“好呀好呀!”魏清潭一臉欣慰地看着樹枝:“你們要好好相處,成為朋友!”
樹枝心情有些複雜,他不再鬧别扭,強打精神露出一抹笑意,狼像往常一樣抱住人類,犬齒輕輕咬在她的肩膀上。
“樹枝,現在送我回去吧,我想看看能不能搞到儀器給花影做些檢查。”
蒼綠的眸子微暗,犬齒按在女人的肩膀上輕輕用力,他的雙臂卻越收越緊,直到懷裡猛地一空,慣性讓他順勢往前倒在床上。
樹枝幹脆就這麼趴在床鋪上一動不動,像死了般甯靜:
圍着她的有一個白虎已經很煩了,還有一個咬不着的。
魏清潭心有所感地回過頭,簡晏奚正靠在門口笑着望向她:
“下班了嗎?一起吃個晚飯吧?”
“一直讓你請客,今天我請你吧。”魏清潭有些不好意思。
最近簡晏奚因為要來醫院溝通救助中心的事情,常常出現在醫院裡,再加上前幾天他倆成功“相認”,他便開始頻頻請她吃飯。
無論是因為過去的交情,還是男人帶着期盼的溫和目光,都讓魏清潭說不出拒絕的話。
可吃飯也就算了,他帶去的還總是些看起來十分高端的餐廳,魏清潭既吃不飽又憋屈,想想還是小區樓下的炒米粉更适合她,所以今天無論如何也不打算跟他走了。
“你請我?”簡晏奚詫異地挑了挑眉:“你才參加工作沒多久,哪有讓你請客吃飯的道理?”
“…”
“和我吃個晚飯好不好?”簡晏奚微微俯下身,語氣像是在撒嬌,眼神卻得心應手地撩撥着眼前人。
他的眼睛很好看,睫毛纖長濃密,眼型精緻漂亮,魏清潭看見那雙淺棕色的瞳孔裡映出滿臉通紅的自己。
她悄悄退後一步拉開距離,最終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明天就是合爪救助中心正式啟動的日子,正好她也有事想和簡晏奚商量一下。
餐桌鋪上了純白桌布,銀制餐具反射着燭光,侍應生為他們倒上紅酒,講解起紅酒的産地和今晚的菜品。
男人悉心聽着,不時輕輕點頭,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輕點桌面,露出腕間一塊簡約精巧的石英表。
魏清潭聽不明白什麼意大利的松露澳大利的蝦,隻好無聊地擺弄着花瓶裡那束淺粉色的花。
“清潭…”簡晏奚忽然喚她。
魏清潭擡眼望去,見男人依舊是那副溫和笑顔,燭光在他的眼眸中閃爍,長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淺淺陰影,光影交錯在他筆挺的五官上,如造物者得意的作品。
“清潭有什麼忌口嗎?”
“沒…我都行。”
寬敞典雅的餐廳裡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張桌子,每一對的穿着都十分優雅大氣,魏清潭對面的簡晏奚也穿着西裝,唯獨她的穿着打扮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進門時有人幫她脫下了羽絨服,現在她穿着一件白色毛衣,配一條加絨牛仔褲,甚至低頭還能看見今天中午不小心濺在毛衣上忘記處理的油滴。
可好在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魏清潭已經十分适應,并未因此窘迫得忘記今晚要說什麼話:
“宴奚哥,我有個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簡晏奚微微傾身,認真傾聽的樣子。
“我們醫院的那些戶外用檢查設備明天也會被送到救助中心,我想借幾台,晚上帶回家..第二天早上就還回去,絕對不會耽誤什麼,可不可以幫我…”
最後一句魏清潭沒說出口,她相信簡晏奚懂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