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閉了閉眼，起身，走過來抱抱他：“歡迎回來。”

黃小妤又開始感到安心，仿佛這裡才是他真正的歸屬。

可是慢慢的，後面他開始失去時間觀念。

被摔壞的手機宋玉呈替他拿到外面修好了，開機後發現戴泊星給他發了很多消息和語音，又打了很多電話。他睜開眼時看見宋玉呈出門上班前站在門口和他招手，然後他應該是閉了一小會兒的眼，卻發現宋玉呈已經從外面回來了，訝異的問他怎麼站在門口不動。

黃小妤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壓迫自己的腦子和神經，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這使得他不得不伸出手攀住宋玉呈的頸項，就像一個即将被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我隻站了一小會兒，你就回來了。”黃小妤說。

宋玉呈撫了撫他的脊背，将他抱到窗邊，讓他去看外面的景色：“可是你看，小妤，天都已經黑了，你在門口站了很久。”

“寶寶餓了嗎？”宋玉呈提醒他。

黃小妤恍然自己竟然一整天都沒有給寶寶喂食，他自責的松開宋玉呈，像個不合格的父親那樣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去房間裡看看寶寶。”

寶寶還在嬰兒車睡得香甜，紅撲撲的小臉蛋靜谧安詳，黃小妤看着他，不由得露出笑容。

他的心中溢滿憐愛和滿足，好像自己的全世界都在這裡了。

手機又不合時宜的響了一下，黃小妤看見戴泊星發消息不停追問他的地址，說要把他帶走，有些煩躁的皺起了眉頭。

怎麼會有這種人，在微信上教唆他挑撥他的家庭關系也就罷了，還說他的寶寶是個怪物，信誓旦旦的說要上門帶走他。

黃小妤把這個煩人的家夥告訴了宋玉呈，宋玉呈極輕挑了下眉：“戴泊星，是這個名字嗎？”

“嗯嗯。”

“沒關系，你前男友和你分手之後大概是心态扭曲，看不慣你過得比他幸福，所以出言挑撥，”宋玉呈不甚在意的将目光移到手機上：“不用理他就好了。”

黃小妤失落的哦了一聲，他有些躊躇的站在對方面前，最終還是忍耐不住心裡的想法，問道：“江映他......”

宋玉呈皺眉：“什麼？”

黃小妤改口道：“老公他，最近都沒有看到了，”他有些羞澀似的：“我，我有點想他。”

宋玉呈站起來，似笑非笑道：“我不在的時候，你怎麼不想我？”

黃小妤自覺失言，可他不知道自己的話有哪句惹到了宋玉呈不痛快的點，隻好一邊否認一邊後退着，戰戰兢兢道：“不是，不是的，隻是沒有老公，我晚上睡覺睡不着，我的頭好痛，我分不清早上和晚上，我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了，嗚，嗚嗚嗚嗚嗚。”他說着說着又開始哭起來，本就面孔憔悴，這會兒看着更是凄凄慘慘。

宋玉呈眯眼：“你可以和我一起睡的，”他歎着氣，似乎毫無辦法：“可是你不願意。”

“小妤，你真是讓我為難。”

黃小妤的心跳在他的逼近下開始加速，疼痛讓他的雙眼彌漫水霧，心悸和過度恐懼下的肢體僵化讓他無法再往後退，隻能看着宋玉呈壓倒過來，伸出形狀詭異的舌頭舔了舔自己的臉：“愛哭鬼。”

心髒好痛，好痛，好痛。

眼見他快要昏迷，宋玉呈才後退一步，慢條斯理的挽起袖子：“他做了些錯事，需要被懲罰，隻是現在懲罰還沒結束，小妤就這麼想見到他嗎？”

黃小妤跌坐在地上，嘔吐起來，有種呼吸麻痹，身體失控的感覺。

齊宇或者江映在的話或許會心疼的上來抱起他，但是宋玉呈卻隻是遠遠的看着，不為所動：“小妤不乖，也需要接受懲罰。”

黃小妤還在吐，他本來就沒吃什麼東西，這下連膽汁都快要吐出來了，手腳筋攣的翻着白眼。

過了好一會兒後宋玉呈才無奈的又歎了口氣，走過來動作溫緩的将他抱起：“稍微晾你一會兒你就能把自己逼成這樣，如果沒人看着的話，你一個人要怎麼生活？嗯？小妤，沒有人照顧的話，你自己一個人要怎麼活下去？”宋玉呈字字錐心。

“所以啊，你還是離不開我們。不要再怕我了，好嗎？”

黃小妤緩過來後揪着他的衣領小聲哽咽。

他實在是累極了，又是嘔吐又是哭的，耗光了身上的力氣，又接連許多天沒有真正休息過，這會兒被宋玉呈放在床上，盡管還在瑟縮，但仍舊抵不住身體深處傳來的疲憊睡衣，閉上眼睛，不安穩的做起了光怪陸離的夢。

夢到深處又是被一陣細微至極的寒意給逼醒的，黃小妤從江映的床上坐起來，不知怎的，他的聽覺忽然變得十分敏感，聽到客廳外面傳來一點很不和諧的，奇怪的細碎聲音。

直覺讓黃小妤最好待在床上哪兒都不要去，繼續閉着眼睛睡覺，可是黃小妤卻無法去抵禦那種無處不在的恐懼。他起身下了床，赤腳落地，總覺得這個場面似乎似曾相識。

但是很快他搖了搖頭，讓自己摒棄雜念，蹑手蹑腳的來到門邊，輕輕打開一條縫。

客廳裡的人是宋玉呈。

宋玉呈仰躺在沙發上，皺着眉頭，解開了自己的上衣。他手裡攥着一把匕首，對着自己，從鎖骨中間落刀，一點一點的，慢慢往下劃開自己的身體。

黃小妤蓦的捂住嘴巴，雙腿一軟，差點摔在地上。

然而宋玉呈依然沒有停止剖開自己的行為，他一邊輕輕喘息着，一邊将匕首從他的鎖骨中間，一路剖胸開腹，到小腹處才堪堪停止下來。

他沒有流一滴血。

宋玉呈閉着眼，把手伸進自己的胸腹裡摸索，然後拽出來一隻手。

黃小妤看得分明，那是一隻成年人的手。

跟随在手的後面是小臂，胳膊，肩頸，腦袋，腰腹......

宋玉呈把一個和他身量相仿的成年人，從他被剖開的身體裡拽出來，然後扔在了地上。

被拽出來的人渾身是血，不停嗆咳着，趴在地上手腳并用，似乎想将自己支撐起來，奈何屢試屢敗。

宋玉呈攏起自己向兩邊綻開的皮肉，用指腹撫過狹長的切口，他的身體恢複如初，已經看不出任何痕迹。理了理衣服，宋玉呈走下沙發，單手掐着地上之人的脖頸，将對方整個身體提到了半空：“如果不是小妤問起了你，我都不想将你放出來，就這麼放在身體裡重新變回我的一部分好了，江映。”

躲在門後的黃小妤渾身一震，那個血人竟然是江映？！

“你竟然敢試圖放他走，這麼做的時候你就應該做好承接我怒火的準備。”

江映咳嗽着，用力掰着他的手：“呃......嗬嗬嗬，你...不懂，你把他逼得太過了......”

宋玉呈手一松，江映噗通一聲掉在地上，他的能力本來就不及主體，被主體吞下以後全身的皮膚都被腐蝕得差不多了，這會兒皮肉和血管裸露在外面，下半身肢體幾乎不成人形，連說話都隻能斷斷續續的：“你是絕對的，擁有控制權的...咳咳咳，可你對人性的了解，遠遠沒有我和齊宇的多......嗬嗬，畢竟你身上，屬于本能下的劣根性...遠我們要多得多了。”

人類從靈魂中所付出的愛意，那滋味遠比他們的肉丨體要可口美味得多，但是要具體嘗到這些愛意的甜美滋味，則需要特殊的方法。

齊宇還活着的時候得到過許多，他最近也僥幸嘗到了一點點，那種滋味愉悅得叫人上瘾。

隻有宋玉呈還沒有嘗到過。

宋玉呈微微笑起來，然後一腳踢在江映的胸骨上，“炫耀什麼，你這是在挑釁我？”

随着他那毫不留情的一腳，黃小妤聽到了清晰的胸骨碎裂的聲音，面目全非的江映猛地撞上牆壁，無力的趴在地上呻丨吟着。

然而宋玉呈似乎并不打算放過他，不知從什麼地方拿出了一把斧頭。

黃小妤看到那把斧頭時，隻覺得腦子裡轟鳴一聲，好像他的整個世界都在驟然坍塌。

斧頭，血，内髒，齊宇閉着眼睛悄無聲息的臉，黃小妤哆嗦着，将下唇咬出血，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又哭了，流出的眼淚是紅色的，像血一樣。

他一邊顫抖着來到客廳，來到宋玉呈的面前，擋住了身後江映的身體，說：“不要殺他，”他的嘴唇似乎難以擠出一句完整的話，眼睛裡有什麼東西正在細弱的搖晃着，破碎着，重複道：“求...求求你，不要殺他，我不會再恐懼你，抵觸你，我——”大股大股的血淚從他的眼睛裡湧出來，黃小妤終于潰不成軍，腿軟着站不住跪在了地上：“我接受你的意志，我甘願被同化，你也把我變成怪物吧。”

宋玉呈停在他面前，緘默的看着他，看他的意志和身體正在一同崩潰，看他在他面前俯首稱臣。

黃小妤手上的南紅手串崩裂，珠子一顆一顆掉落在地上，鑲着頻閉器的珠子滾到宋玉呈面前。它原本可以屏蔽宋玉呈放在黃小妤身上的東西。

去見戴泊星那一次，是他唯一擁有一線可能逃走的機會。

可惜黃小妤自己選擇了回來。

宋玉呈伸出一隻手，輕聲道：“你真的決定了嗎？”

然而黃小妤已經無法再回答他。

他用力抓撓着自己的臉，似乎想把這層臉皮給全部剜下來，他把手伸進喉嚨裡用力摳弄，然後像懷孕時的齊宇那樣大股大股的往外噴吐着血液，血液裡又夾雜着大塊小塊的内髒。

可是光這樣他猶覺不夠，他拾起地上的匕首，用力捅向自己的眼睛，刀尖幾乎深入腦髓，然後他開始轉動刀把，嘎唧嘎唧的聲音不絕于耳，他的眼睛湧出一團綿爛的晶體，從眼眶滑落，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最後黃小妤把匕首抽出來，毫不猶豫的捅進了自己的勁動脈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