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抽完了,黎期又點了一根:“我不知道他是從哪裡知道我的,反正......你也知道,去那種地方的酒局嘛,都是這情況。隻是他買通我客戶故意将我灌醉,然後把我拉到包間裡上了。”
黎妄聽到這裡立馬皺眉:“不可能。”
黎期夾着煙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道:“你要知道是我碰到的這種事,而不是他,如果我脾氣再壞點,你現在都見不到他了。”
“為了搭上我這條線,他可費了不少努力。”黎期嗤笑。
“那你說他大費周章是為了什麼?他明明......”他明明就不喜歡做這種事。
“你猜我為什麼能用三千塊錢包下他?”黎期笑:“他妹妹死後他就一直想從會所逃走,奈何年少不懂事跟會所老闆簽了霸王合同,脫不了身。巧的是,我剛好跟他前老闆有點交情。”
黎妄喃喃:“三千塊......”
“老闆松了口賣我一個人情,可以放他走,但是錢照樣要給。”黎期睨着他:“他掏空了身上這些年所攢的所有積蓄,但還是不夠,隻是差那麼一點點——”他用手指比了比,笑着說:“就差那麼三千。”
黎妄覺得眼眶有些酸,這些錢,本來是席月安要攢給他妹妹看病的。
黎期覺得奇異:“你不同情你哥被人給陰了,還要去共情一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婊丨子?他為了收買我的客戶灌醉我爬床,都不知道背地裡被多少人給玩兒爛了,這些目的不純身心俱髒的人,你心疼他?”
黎妄不語。
“還有,你别指望這麼巴心巴肺的對他他能給你回報,有件事情,我不想開口,但是他必須要對你說,”黎期道:“這是他欠我們的,欠我們一家人的。”
席月安把碗裡做失敗的甜品倒了,感歎自己果然不是這塊料,外面有開門聲,他擦着手走出去,才發現是黎妄回來了。
“比我預想的晚一點,今天碰到什麼事情了嗎?”
黎妄沒說話,隻是拿着一包文件袋在沙發上坐下,低頭翻看起來。
感覺到他有點不對勁,席月安晃悠着走過去,半蹲在他面前問:“怎麼了?”
黎妄擡頭,席月安才發現他的眼眶微紅,“我...”黎妄清了清嗓子,“我沒事。”
席月安皺眉:“碰到什麼事了?”
黎妄安靜了許久,才聲音低啞的說:“你有沒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席月安一頓,繼而才說:“我能有什麼事情瞞着你的?”
“......”
黎妄緩緩開口:“我哥說——”
席月安的面容慢慢從溫和變得冷淡:“你哥說什麼?”
黎妄說不出口。
于是席月安便笑了下:“說我是黎任明的舊情人?說你媽為什麼要跑到鄉下養病,是因為被我氣的?”
席月安慢慢站了起來,退開兩步,輕笑道:“是的,你哥沒說錯,你爸是我的第一個客人,他往我身上幾乎砸了半數家産,雖然這些錢都進了我的前老闆口袋。”
黎妄不說話了,而是擡起頭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像是懸在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于落下,他被判于死刑。
席月安撩起衣服下擺,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腰腹上那個瑰麗的刺身:“知道這是怎麼來的嗎?”他比了比:“黎任明興起的時候曾在這裡留下過一道長達十厘米的傷口,傷口好了之後這裡留下了一條疤,前老闆為了遮蓋這條疤花費了不少心思,離開會所後它是我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
黎妄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你别說了。”
席月安笑:“你們父子三人怎麼都在同一個婊丨子身上花過心思,隻能說你們不愧是一家人麼?”
黎妄捂嘴:“别說了。”
“你媽媽知道了又該怎麼樣傷心啊,為了我這種人——”席月安用感歎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黎妄突然爆發,叫道:“不要說了!”
席月安住了嘴,靜靜看着他。
黎妄很掙紮,從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他的内心有多混亂,沉寂了好一會兒黎妄才粗暴的擡起兩隻手用力上下搓了搓臉頰,疲憊道:“今晚讓我自己一個人冷靜下吧。”
席月安直到睡前都沒有看見他回床,第二天起床也發現身側沒有人睡過的痕迹,他爬起來看了看外面餐廳,本來以為黎妄已經走了,但蜷縮在沙發上的身影還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居然沒有離開?
席月安走過去看了看,才發現他是發了高燒,躺在上面神志不清的,一張臉燒得通紅,像猴屁股。
席月安歎了口氣,回房間拿退燒貼,他本來想給黎妄灌退燒藥的,奈何屁股剛剛挨到沙發就被人抱住了腰,黎妄兩隻胳膊跟鐵鉗一樣死死環着他,通紅的臉頰蹭着席月安腰側,呢喃夢呓:“媽媽......”
盡管無法原諒母親自小對他的各種偏心,斥罵,差别對待,但他還是愛她。
他始終是愛她的。所以更加無法釋懷,釋懷這堆攤在一起的爛事。
席月安垂下眼睛,用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水。
黎妄身高體重,席月安搬不動他,看了溫度計沒有燒得特别厲害,隻好等退燒藥生效,中間黎妄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覺,頭重腳輕的醒來,發現已經到晚上了。
席月安正在用毛巾給他擦身,黎妄醒來的時候和他對視片刻,也沒有躲,而是配合的擡起胳膊讓他方便擦拭。擦完後黎妄換了身衣服,拿上車鑰匙,在席月安淺淡的視線中說了一句:“抱歉,我還是需要一點時間。”
說完他便開門離開了。
在他走後空蕩蕩的客廳裡,良久才響起一聲低微的“沒關系”。
其實我很早之前就做好了準備。
所以你離開也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