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找不到醫治的方法,這個苦痛将會伴随他的一生,然後在全身上下留下一道又一道難以消除的疤。
但是好在,現在他們有了湖心草——這種隻能生長在撫山島湖中的草藥。
屈雪擦了擦眼睛,剛要替他蓋好被子,屈夢就揉着眼睛醒來了。
“爹爹......”屈夢下意識的揪住他的衣服,将醒未醒的咕哝道:“你怎麼......出去了這麼久。”
屈雪低聲:“等久了吧?我回來了。”
屈夢剛出生那會兒屈雪幾乎有些憎恨他,因為他害陸雲眉險些失了性命,所以在他四歲之前,屈雪對他一直都很冷淡。
可他的丈夫又忙,常年不着家,難得回來一趟,在屈雪那裡受盡冷落的屈夢就纏着父親不撒手,認為家裡隻有父親愛自己。
直到年僅四歲的屈夢第一次蛻皮,忽然高燒不退,呻吟着喊疼,屈雪才慌了手腳。
“宮殿裡那些漂亮姐姐和我說,爹爹找到了給我治病的方法。”屈夢打斷了屈雪的回憶,鑽進他懷裡悶悶道:“但是她們又說,爹爹為了找到這個方法用了很大的精力,累得病倒了。”
他消沉的說:“我是爹爹的拖油瓶。”
屈雪抱緊了他尚且幼小的身體,聽見他小聲說:“如果......如果跟那個人在一起,可以減輕爹爹的負擔的話,那我們以前的約定也可以不作數的,隻要我記得父親就好了。”
屈雪說:“答應了的事情,我不會食言。”
屈夢頓了頓,沒說話,隻是往他懷裡鑽。
湖心草源源不斷的送進宗門裡來,屈夢每天都要泡藥浴,一開始他不願意,哭着鬧着說疼,每次泡完身上都會有鱗片脫落,慘兮兮的帶着藥味兒鑽到屈雪懷裡求安慰。
屈雪隻能盡量順着他,安撫他。
麒容把從範文泊那裡拿回的内丹煉化成了一碗金色的藥液,送來給屈雪服下,屈雪嘗了一口,感覺裡面有桂花的香氣和甜味兒,淡淡的,但是很适口。
見他投來目光,麒容扭過頭去,“我那裡剛好有點百花谷送來的桂花蜜,所以加了一點。”
屈雪:“謝謝。”
麒容嘴唇動了動,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道:“你自己注意點自己的身體。”
一碗藥液下肚,好像平撫了身體上的一些不适,屈雪抱着泡過藥浴之後在他懷裡昏睡的屈夢,心境平和了些許,朝站立一旁的麒容笑了笑:“注不注意都是一樣的,不是麼?”他将碗遞回去的時候,指尖觸碰到了麒容的手心。
麒容神色一動,隻見他低頭撫着屈夢圓圓的面龐,輕聲道:“屈夢他......天生體弱多病,都是因為我,柳成殺那一掌險些拍斷我的心脈,後面我内丹被奪,心中生了魔障,吞下不少其它妖獸的内丹妄圖據為己有,反倒讓丹毒浸入我的肺腑丹田。他的另一個生父身體康健,若不是受了我的拖累,這孩子本來也該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
麒容看了看面色紅潤的屈夢,又瞧着神情寥落的屈雪:“你盡了力,卻為何總是常覺虧欠?”
屈雪回頭對他笑了下:“你有愛過一個人嗎?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嗎?”
麒容心裡震了震,以至于他回去以後仍在不停的想起屈雪的那個笑。
夜深入夢,這句話回蕩在他的耳邊,他夢到那天靈池邊,靈池氤氲着薄霧般的水汽,他駐足在靈池後方,癡怔的看着一個靠在池中的男人良久,看他閉目時朦胧的眉眼,看他被水汽浸潤的半濕白發,看他被池水包裹的削瘦身骨,和水池中蜿蜒伸出的一截蛇尾。
麒容不懂什麼是愛,但他懂什麼是“初見乍驚歡,久處亦怦然”。
男人忽然驚醒了,身子一歪跌入池中,掙紮着,浮沉着,靈池的水簇擁着他,像是在簇擁着一捧即将消融的雪。
于是麒容取出鞭子走過去,将他拽出了水面。
離開了靈池的男人長發貼着身體,卻用尾巴尖勾住了他的小腿,翠綠的眼眸就像翡翠一樣,叫他:“麒容,”他極輕的笑了下:“你想要我,對不對?”
麒容平靜的望着他,然後鬼使神差的邁出一腳,“......對。”
很想很想,從見第一眼的時候就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