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蘭吟回到酒店房間後在裡面躲了很久,落水時那股沒頂的恐懼感将他密不透風的包裹起來,他真的差一點就以為自己要死了。
漂流回來後的許芝還不知道他身上發生的事情,以為他犯懶,便興沖沖的把他強行拉出房間,将他帶到燒烤地點裡面去。
下午聶蘭吟出事時同時在場的幾名同事看着聶蘭吟泛白的臉色,悄聲互相嘀咕起來。
沒過多久,淩藝就出現在了燒烤園裡,安排他們坐下。
許芝下午漂流玩得很盡興,一直說話叽叽喳喳個沒完,燒烤的途中拿了一些啤酒飲料回來,開給聶蘭吟喝。
燒烤園裡很熱鬧,人來人往的,幾個過來串門的同事都是笑容滿面,看起來下午都有各自不錯的體驗。聶蘭吟給燒烤刷着調料,默默坐在角落裡沒出聲。
他想他以後可能都不會碰任何跟漂流和遊泳有關的任何活動了。
烤腸好了,聶蘭吟把他遞給許芝,許芝招呼其它人吃,反手又給聶開了一瓶啤酒。
這玩意兒喝起來有點點苦,說不上好喝,聶蘭吟一口一口的嘗着,旁邊遞過來一把烤好的雞翅,他聽見淩藝說:“你的臉紅了,不能喝酒嗎?”聶蘭吟迷蒙的看過去,隻見眼前的淩藝出現了重影,他用力眨了眨眼,淩藝從兩個變成三個,“先吃點東西吧?不會有人光喝啤酒就會醉的。”
淩藝把雞翅交到他手裡,炭火橘紅的光映照在他的臉上,看起來少了幾分白天時的冷硬。
聶蘭吟打了個嗝。
後面燒烤會漸漸到了尾聲,東西也吃得差不多了,許芝環顧左右,看見聶蘭吟低着頭靠在一側的架子上,似乎已經睡着了。
因為他和聶蘭吟住同一間房,所以順理成章的把對方的身體支起來,半扶半架的帶着人往外走去。
熱鬧的煙火氣漸行漸遠,晚風帶着宜人的溫度,許芝在空無一人的小路上行走着,心情愉悅的哼着一首小曲兒。
哼到一半他慢慢停下來,因為有人擋住了去路。
那人從路燈下走出,将手裡的煙頭摁在路燈旁的煙頭收集垃圾桶上,許芝隻好叫了一聲:“淩總。”
最後一口煙絲從淩藝的口中逸出,他挽起小臂上的襯衫袖子:“什麼事情這麼開心,抱着一個人也能走得飛快?”
許芝沒解釋,隻是笑笑,“天色不早了,我看蘭哥玩累了,想早點帶他回去休息。”
淩藝聽完後并沒有讓開,反而插着兜站在路中央,說了句毫不相幹的話:“不會有人光喝啤酒就會醉的。”
許芝聽到這話後臉色微變,唇邊的笑容變得勉強:“淩總這是什麼意思?”
淩藝輕聲說:“我看見你給他喝的啤酒裡下藥了,監控我拷貝了一份,他喝過的啤酒瓶我也留着,随時都能送去檢測機構,沒走的同事們也能證明是你帶走了聶蘭吟昏睡的身體。”
“所以,現在,你是決定要去警局裡面蹲一晚上給警察解釋你給人下藥的動機,還是選擇把他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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黢黑的豪華套間随着進來的人自動亮起光線,淩藝把人放在沙發上後,去衛生間裡擰了一條毛巾回來,擦拭聶蘭吟臉上的狼狽。
不知道許芝給他下了什麼藥,他看起來很難受,白着臉,在電梯裡還突然毫無預兆的吐了,吐得自己的褲子和淩藝的衣服下擺一片狼藉。
淩藝的額頭青筋跳了跳,忍了,将他的身體平放,替他擦掉臉上狼藉,然後回身去衣櫃裡尋找可以換洗的衣服,脫下自己那間沾着嘔吐物的上衣。
他對着鏡子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勉強說動自己去給聶蘭吟換掉那條泛着嘔吐物的酸臭的褲子。
淩藝回到沙發旁,把昏睡中人的褲子囫囵扯下來丢到地上,他本想随便找件浴袍先給聶蘭吟披着,回頭的時候卻愣住了。
他屏住呼吸,像是為了求證什麼,彎下腰去細細查看,得以窺見那塊藏得深深的,一畝三分的兩塊細田。
被玩得亂七八糟,耕得一塌糊塗。
這得是多麼勤勤懇懇的耕種者,他是用了什麼樣的農具,使出了什麼樣的耕種方法,又到底用了多麼大的力氣,才會讓這些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耕種痕迹一路從細田裡蔓延出來。
而在兩塊兒細田中間,似乎還藏着一處隐晦細小的灌溉口。
淩藝本着求知的态度,試圖去疏通這一處灌溉口。
都說活水潤良田,沒有活水的灌溉,這塊田就算耕再多次又怎麼能夠長得出作物來呢?淩藝嚴肅的想。
所以他揉碎了田裡柔軟細膩的泥土,開始嘗試着引出活水。
聶蘭吟繃直腳背,發出細細的,帶着泣音的哭喘。
淩藝又想,一名求知若渴的農學家是不會随随便便半途而廢的,于是他更加深入的探究活水引用灌溉技術,圍繞滲灌,滴灌,噴灌等多種灌溉方式進行全方位,多層次,深領域的探索。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淩藝身體力行的踐行着這句偉大名言,他本着追求真理,勇于創新,嚴謹求實,無私奉獻的科學精神,以實驗出真知作為人生信條,相信總有一天,他始終會找到最合适的灌溉方法。
秉持着多次深入淺出和并行施用的活水引溉技術和鑽研精神,淩藝終于欣慰的看到灌溉口深處淌出了淅淅瀝瀝的活水。
讓每一畝田地得到活水的滋潤,長出茁壯的莊稼,是一位農學家最義不容辭的使命。
淩藝去衛生間裡漱了漱口,望着鏡子對面的男人,發現男人鼻尖上猶沾着一點沒擦幹淨的濕痕。
鼻腔裡仍然缭繞着那股甜膩至極的味道。
淩藝在衛生間裡又待了三十多分鐘才出來,看到沙發上仍舊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