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聶蘭吟心底裡的那種不安擴大：“那你等一下回辦公室哦，我跟你談一談。”

“嗯......咯咯，”像是發出了牙齒互相磕撞發出的聲音，許芝再說話時帶上了一股口齒不清的黏膩感：“你好好的回去，等我哦......嘻嘻。”

最後一聲笑聲實在是太像了，吓得聶蘭吟應激似的猛地甩開了抓着他的手，半晌他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不妥，生怕刺激對方，連忙解釋道：“啊，對不起，許芝，我剛剛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他話未說完，許芝的身影已經輕輕動了，一語不發，飄也似的拐入衛生間，很久沒有出來。

聶蘭吟想了想，決定回到辦公室裡等他。

然而回到工位上八分鐘後，他卻聽到一聲尖利的慘叫，從一樓下面遙遙傳上來。

聶蘭吟探出腦袋去看，目光落在樓下那具正在洇出鮮血的身體上，久久不能移開。

許芝跳i樓了。

不少人從窗口探出了腦袋去望底下的情況，一樓下方漸漸聚了一些人，許芝的姿勢呈大字面朝下，他的臉孔似乎癟進去了，汩汩的血流向地面四周蔓延。

救護車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但是人送到醫院的前十分鐘就已經徹底斷了氣。

聶蘭吟作為許芝的直屬上司，警察将他叫到外面問話，擡頭的時候發現警察面孔十分眼熟，隻聽見對方說：“怎麼又是你？”

聶蘭吟想起來了，這是上次他領居出事時處理那個案件的警察。

對方眯起眼：“真巧啊。”

聶蘭吟什麼都沒做，卻不由自主的在他的目光裡淌下汗來，扯了扯唇角：“确實很巧。”

他把自己對許芝的印象和所見所聞對着警察和盤托出，半點沒有隐瞞，警察說：“他給你提了離職，還把離職通知也交了？”

“對，”聶蘭吟回憶着：“可能是因為和早上他情緒失控的原因有關，具體原因他沒有對我說，我看他臉色很不好，本來以為他隻是暫時的生病了想要休息一下，所以準備下午找個時間來跟他聊聊，沒想到......”他艱難的補充着：“沒想到下午就出了這樣的意外，明明在他墜樓的前幾分鐘，我還在跟他說這話。”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說：“聶先生，我們有兩個問題想問你一下，希望你可以如實回答。”

聶蘭吟面色茫然。

“第一個是，死者跟同事發生沖突導緻公司财産損失的事情，是發生在他提交離職書之前，還是之後？”

聶蘭吟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說：“之前。”

“那好，我們的第二個問題是，監控顯示，死者在造成公司損失之後，中午你們公司的人事和領導把他叫去其它辦公室裡商讨賠償事宜，這中間持續了将近一個半小時，然後死者從辦公室裡出來之後，就直接出門直奔電梯上了十七樓，你們公司财務部門辦公室外有一個大陽台，他是在财務部門裡的幾個人的視線之下，直奔陽台後翻過圍欄就跳了下去。”

聶蘭吟不自主的抱住了自己的手臂，這像是一個自我保護的姿勢，又像是因為不願意，所以拒絕聽到别人口中的事實。警察說：“意思是，許芝在死之前根本沒有下過你們這一層樓，你在走廊看到的那個人是誰？你确定真的是許芝而不是你的幻覺嗎？”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搖搖欲墜，聶蘭吟睜大眼睛，眼眶裡似乎有明晃晃的水色在搖晃，他臉上本來就沒有什麼血色，這下卻是變得有些青白了。

聶蘭吟捂住嘴，當着兩個警察的面忽然彎腰嘔吐起來，甜膩的奶茶從他的喉管裡湧出，混着一些嚼碎的珍珠和芋圓，窄小的胃袋像是被一隻大手攥住了，然後用力擠壓，逼迫他吐出更多的東西。

他吐了一地的奶茶，唇齒間殘留的奶精和糖精的味道與酸苦味混在一起，難聞極了。

警察替他拍了拍背，說：“你沒事吧？聶先生？”看他的表情似乎幾乎有些可憐聶蘭吟了。

聶蘭吟按着肚子，驚恐的說：“我沒有喝奶茶，我今天沒有喝奶茶！”

警察不明白他的表情為什麼會變得這麼恐懼，恐懼自己到底喝沒喝奶茶，隻見他擡起一雙充滿淚意的眼睛看着他們，幾乎用哀求的語氣說：“查一下監控吧。”

警察收集完信息後去查了這層樓走廊的監控，将進度拉到聶蘭吟所說的時間點，中間監控畫面像花屏一樣閃爍了幾下，便再次恢複正常，畫面裡的聶蘭吟似乎追着什麼東西跑出門口，在走廊裡神經兮兮的自言自語起來，然後還伸手抓住了什麼東西，在和那東西說話。

可是他抓住的分明就是空氣。

這個過程大概持續了四分鐘，中間聶蘭吟的語氣，表情變化和肢體語音，都顯示好像他對面站着一個看不見的人似的。

有個警察摸了摸身上的雞皮疙瘩：“他是産生幻覺了對吧？他對面分明就沒有人。”這整條走廊也就隻有聶蘭吟自己一個人而已。

另一個警察眉頭緊鎖，把監控切到辦公室内，去看早上許芝給聶蘭吟交離職書的那段時間。

他們分明看到許芝在把離職書交給聶蘭吟的同時，還往聶蘭吟桌面上放了一杯芋圓啵啵奶茶，而聶蘭吟在看離職書的同時，還無知無覺的把奶茶吸管戳進去喝了起來。

“等一下，”他們把監控調回去，慢放畫面，指着上面的許芝說：“他剛剛是不是笑了一下？”

仔細看去，許芝在看到聶蘭吟喝着奶茶，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神色變得十分怪異，說笑也不太像是笑。

反而像是在面無表情的說：“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