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雖然這麼說着,可在未來的某一次跟櫻田明雪的相遇中,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神情失态地叫了她一聲爸爸。
隻是野寺先生再也聽不到了。
而且野寺先生在借她身體之前,執念還沒有完成。
離去的時候,又太突然。
櫻田明雪那時還是靈魂狀态,不能看到野寺先生的靈魂是否出現了标志着執念已消的白光。
所以她也不知道野寺先生的執念最終到底完成了與否。
不過她想應該是完成了,在世間的最後三分鐘,應該會選擇完成最重要的事吧。
一旁的西島律師看到櫻田明雪的神态後,當即就明白老友已經離去了。
而且還是徹底地消失在世間。
他像是傷感,又似自嘲般地笑了笑,“也不知他是否怪我沒有經營好公司?”
櫻田明雪搖了搖頭,“沒有。”
跟幸村分别後,野寺先生一路喋喋不休,說得最多不是他那不争氣的兒女,也不是他一輩子心血的公司,而是他這個認識了一輩子的朋友。
“他倒是覺得您太死闆了,守着一個注定要被時代淘汰的公司。”
西島聽到這話沒有太大反應,反而是野寺兄妹紅了眼眶。
野寺先生雖然嘴上說野寺兄妹不争氣,但是心裡還是明白公司越來越差,不在于兄妹二人的内鬥,實際上是被時代的浪潮所沖擊。
畢竟手機功能越來越強大,誰還用電子閱讀器啊。
……
跨出西島先生的辦公室,櫻田明雪直接往公司的玻璃門走去。
輸入密碼,鋼化玻璃門自動朝着兩邊打開。
櫻田明雪剛側身,就發現牆邊靠了個人。
“幸村同學!”櫻田明雪驚叫出聲兒,他明明往千代田區的網球協會去了啊。
雙手抱臂的幸村精市直起身體,看出她眼中的疑惑,笑着回答道:“我記起今天周末,公司應該沒有上班,大廈裡大概沒有幾個人,我有點不放心,所以根據你說的地址,找了過來。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沒有,沒有,沒有。”櫻田明雪連連擺手,她是真的很感動幸村因為擔心她特意跟了過來,“隻是你抽簽的事兒怎麼辦?”
看到少女眼底的擔心,幸村精市連忙笑着道:“我請真田去的,今天手冢從德國回來了,你知道他一直都對手冢執念很深,所以一聽到手冢回來了,他也立刻來東京了,還怕我吃醋一般,還是偷偷摸摸來的,隻不過還是被蓮二告訴我了。”
櫻田明雪莞爾,他說這話的時候,明顯帶了些怨念,怪不得真田要背着他來呢。
“柳同學也來了東京嗎?”不然,柳同學怎麼知道真田來了東京。
“沒有,蓮二在青學有個幼染馴。”幸村精市語氣幽幽地搖了搖頭,見櫻田明雪一臉疑惑,笑着提醒道:“就是柳二在去年關東賽輸給的那個高個子乾真治。”
櫻田明雪這才恍然大悟,那場比賽她沒有去,但是聽切原學弟說過,柳同學在那場和乾真治的比賽中一開始并沒有全力以赴導緻最終翻了船,所以下場後差點挨了真田的鐵拳。
幸村同學一向追求勝利,想必對此依然有些遺憾吧。
幸村精市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不光是網球,任何體育的本質就是一種競技比賽,沒有赢得勝利的話,當然會很遺憾,我至今依然這樣認為。”
他沒有走職業網球的道路,就是因為知道他有個緻命缺陷,就是體力上無法到達頂尖運動員的水平。
技術、心态都可以練,但體力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不是後天鍛煉可以更改的。
頂尖高手過招,考驗得是綜合素質,體力、技術、心态、甚至運氣,缺一不可。
放棄網球固然痛苦,可他更痛苦地意識到,他網球的路上或許能走在前排位置,可是無法走到最高的位置去。
所以他選擇了“平庸”,好好上學,早早地接觸家裡的公司事務,以便今後用更紮實的積累繼承公司。
幸村精市并未将心中所想告訴櫻田明雪,但櫻田明雪敏銳地聽出了他平淡言語之下潛藏的痛楚。
她聽說幸村精市拒絕了霓虹國家隊的選拔,這就意味着他不會走職業網球這條路。
雖然在學校依然可以打網球,但對于曾經說過“網球就是我,我就是網球”的幸村同學來說,沒有為網球拼上一切,就意味着他對網球的背叛。
櫻田明雪擔心地看向了身側的少年,雖然依然微笑着,可眼底卻帶着一抹淡淡的怅然。
她輕輕地開口道:“也許,幸村同學在意的并不是勝利,隻是因為隻有不斷赢得勝利,才能見識更高水平的網球。”
“櫻田不必為我粉飾。”幸村精市笑着搖了搖頭,“我很了解自己,我雖然熱愛打網球,也享受到打網球的過程,但我更想要的是勝利,如果我為網球拼上一切,卻注定無法得到勝利的回報,那麼我就會放棄網球。”
“事實上,我也是這樣做的。”如果他真的願意為網球拼上一切,就會什麼也不想地進入國家選拔隊。
“那你做這個決定的時候一定很難受。”櫻田明雪輕輕地道。
幸村精市聞言,原本帶笑的神情忽然僵住了。
雖然理智上沒有後悔過放棄網球的決定,可情感上還是有種難以言喻的痛苦,隻是他習慣了默默消化痛苦,所以一直都僞裝得無懈可擊罷了。
當少女指出來的那一刻,他幾乎要難以自持地落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