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出現在身後,白衣勝雪。漫天飄落的柳絮中,她看見了沈硯正在汩汩流血的右掌。
他又是跟上次一樣,打完架就急急忙忙回來找她。
江時甯沒忍住抱了上去。
旁邊一人一龍瞠目結舌。
其實沈硯每次都會自己處理傷勢,但自從發現滿身狼狽回來能讓眼前的人産生憐惜後,他就改掉了這個壞習慣。
“都殺光了,魔域幹淨了。”被他們從養殖場裡救出來的人,以後就能好好生活了。
整整三日,邪氣像磨得鋒刃的刀,一刀一個大魔将。那些惹是生非、愛挑釁他地位的,接連被擢筋剝膚。
江時甯不知道的是,死在沈硯手裡的高階魔将就有上百個,骨灰都能壘成一座小山。
“魔域!?”崔彌連忙湊了過來。
江時甯不好意思地松開沈硯,想做一番解釋時,崔彌就兩眼冒星、一臉崇敬的表情:“你是從魔域來的?太好了!我們原葉一脈有救了!”
“……”這下變成江時甯露出震撼的表情。據她接觸那麼多修士,無一不是對邪修厭之入骨,就是趕盡殺絕。
“他是我的朋友,不會傷害你們。”為了保險,江時甯還是做出了擔保。不過,魔域大佬貌似對‘朋友’一詞很不滿。
想想也對,如果不歡迎的話,紫霞宮也不會收留黑龍。
崔彌牽着她的手,一步一台階走進紫霞宮,層層輕紗交疊,整座宮殿猶如璞玉精雕細琢,磅礴大氣。
“十年前我被那群修士重傷,是前宮主不顧我是妖身将我帶回,”崔彌想起那位傳奇般的女子,微微歎息:“不僅幫我治療,還讓我能光明正大的活下去。”
當年是修真界内戰最嚴重的時刻,低級妖類隻能淪為熔爐中的材料。如今駐守在紫霞宮的,正是但年那些被崔紫玉救回來的妖。
妖心比人心純粹,崔紫玉隻是給他們療傷,給他們食物吃,讓他們有栖身之所,他們便對紫霞宮忠心不渝。
哪怕崔紫玉消失了那麼久,也從未生出叛變之心。
所以崔彌對邪修并不敵視。
“你朋友如果是被魔域趕出來的話,我們紫霞宮可以收留他。不過不能白吃飯,要幹活!後山正好缺個劈柴的。”
……
江時甯離開大殿後閑逛了一圈,發現守門的守衛都是一幫小動物。
有蛇,猴子,小馬駒……簡直是一個大型動物園。
她的腰間也多了一枚宮主令牌,見到她之後,這些小動物守衛會朝她投來目光。
“吱吱吱——”一隻小松鼠指着某處,着急的原地轉圈。
那條大黑龍在給一隻小兔子舔毛,小兔子吓得瑟瑟發抖。
江時甯沖過去,想起黑龍有傷不能踹,于是,輕輕一巴掌把他的大腦殼推開。
小兔子本來在舔毛舔得好好的,黑龍想來湊熱鬧,差點一口把它吞了,吓得它瑟瑟發抖!
“……你幹嘛舔它。”
黑龍的雙眸透出一股清澈,他隻是覺得小兔子可愛,想把它梳理一下毛發!
江時甯無語道:“它還沒你一片龍鱗大呢!”
黑龍盤在地上,一副受委屈的樣子。
龍龍才十幾歲,是愛玩的年紀,江時甯還是心軟了,蹲下來想查看傷勢,沒想到之前傷痕累累的龍身已經好了大半。
連鱗片都比之前有光澤。
除了沈硯的邪氣,她想不到有什麼藥能這麼厲害。
“幫你療傷的人呢?”
黑龍擡起眼皮往某處瞥去,雖然那個男人身上有熟悉的邪氣,可氣息全然不是他主人。
江時甯提着裙擺起身,發現沈硯坐在屋檐上看着自己。
龍會認主,如果沒有跟沈硯親近,說明他不是自己的主人。不過那股強大的邪性還是讓黑龍不敢輕易接近。
她很快坐在了沈硯身邊,原本突然乖巧的兔子突然鉚足了勁往懷裡鑽。
對小兔子來說,眼前的男人比那條龍還可怕!
“不怕不怕。”江時甯給兔子順了順毛,揣在懷裡後抓起了沈硯的手,皺着眉道:“怎麼不清理一下血迹?”
沈硯乖巧地坐着,别說清理,就是連看都沒看一眼傷口。
“疼嗎?”
她莫名有點煩躁,低頭一看,一支精巧的木簪出現。
沈硯滿手是血,簪子卻是纖塵不染。
他經常見到江時甯把玩一支有裂痕的花簪,想必她會喜歡,就砍了魔域裡最老的神樹,做了新的想送她。
江時甯遲遲沒接過。
簪頭銜着一朵白玉蓮花,花瓣薄如蟬翼,由各式靈石融合成的珠光覆蓋。蓮心沁出的一絲紅痕,是當日她想救沈硯時、被他好好保護起來的一滴血。
“不喜歡嗎?”
江時甯隻是有一種強烈的荒謬感。很久之前也有人做了一支簪子送她,但是被她粗心大意弄壞了。
沈硯握簪的手停在半空,很有耐心地等她。
不喜歡沒關系,他繼續去找好的材料,做到江時甯滿意為止。
“我們隻是無意間神交了幾次。”江時甯頓了頓,接下來要說的話有點紮心,“而且這滴血本來就是我自願喂你的,不用你報答。”
“無意間?”沈硯特地咬重這三個字,語氣變得不明覺厲。
意思就是他被江時甯睡了,睡完後對方還不想攤上他這個麻煩。
神交雖然不似普通男女的歡愛那樣有肢體接觸,可識海跟靈府都是最私密的地方。他們已經來來回回進出了幾次,在江時甯心裡卻什麼都算不上。
江時甯勤勤懇懇地點點頭,壓下的陰影漸漸籠罩住她。
“燕燕。”她笑得狗腿,戳了戳沈硯的手背,不老實的手頓時被紅绫捆住,她順勢套住了沈硯,“套住你啦!”
“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沈硯像在審視她。
什麼朋友會摟摟抱抱?他不知道。反正魔域裡沒有朋友,隻有仇人。
如果她覺得這樣隻算朋友也行。隻要她不跟其他朋友這樣做,他可以接受這樣的身份。
趁江時甯低頭的時候,他将花簪别在了她的青絲間。
“好看嗎?”
“人比花嬌。”
江時甯看到的,是日光緩緩落在沈硯身上,像灑了層碎金。逶迤的墨發垂在她手背,有時輕輕掃過,有時被她卷起來把玩。她忍不住靠近了些,想起了那一晚她與阿墨躲在山上看銀河。
兔子突然從她懷裡鑽出來,毛絨絨的爪子突然捂緊了眼睛,像是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沈硯……這裡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