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嗎?”她細心叮囑,就怕小孩記不住。
小白銘記于心,一再保證不會說出去。
夜風獵獵,呼嘯的風聲席卷過境,豆大的火焰搖曳着,随時有熄滅的可能。
油芯炸響,發出彼剝聲,魚油的腥氣經過烘烤化為焦味。
玻璃罩蓋住燭台,火苗得以保全。
空氣中的魚油味淡了幾分。
“我記住了。”林婉雲一再要他保證,小白豎起拇指,對天發誓,“小白謹記師父教誨,絕對不對人吐露半個字,要是洩露出去,就娶不上媳婦,一輩子打光棍。”
林婉雲這才露出笑容,她拿出事先寫好的配方,交給他,“若是有一天,你不想科考做官,你就打開這個。”
“這是什麼?”小白好奇,百般忍住才沒有打開。
“這是秘密,記住為師的話,萬一有一天走投無路,沒别的法子可走,就打開它。”
“娘親也不可以嗎?”
“當然,這是為師送給你的禮物,不能告訴别人,也不能讓人知道,記住了沒?”小孩的腦袋軟乎乎的,摸起來很有手感。
小白點點頭,記在心裡。
交代完一切,睜眼已到了白日,蒼州兩岸是傍水而生的漁民。
和李嬸道完别,母子二人站在船闆上,揮着手,目送他們遠去。
她扭過頭,小白恰巧轉過身,埋進李嬸的衣衫裡,躲避着她的掠視。
小孩什麼都不說,但什麼都懂。
下了船,自有接應的人,下船不多久,林婉雲上了馬車。
車内空蕩蕩的,入城暢通無阻。
來的路上,她已經打聽過,蒼州城主是個膿包男,整日尋歡作樂,内有瘟疫橫虐,外有山匪作亂,蒼州百姓陷入水深火熱的煎熬中,城主卻不顧百姓的死活。
城主夫人一氣之下帶着孩子回了娘家。
染病的人接連從城牆上往外抛,城外的屍首堆積如山,臭氣熏天。
要不是馬夫給的面紗,隻怕這會兒都要吐出來了。
忍着猛烈的惡臭,被熏得頭疼的林婉雲下了馬車,進了一處府邸。
院中侍衛整裝待發,每十步一個侍衛,皆掩口掩鼻,一處房間傳來動靜。
停步聽了片刻,心腹端着茶水從廚房出來,迎面撞上,示意她前去沏茶。
雖戴着面紗,心腹還是一眼認出她來。
接過方盤,再往前走,人聲愈發清晰起來。
“大人恕罪。”男性話音裡透着求饒意味,再後便是雙膝跪地的響動。
“唰——”是拔劍的聲音,國相的嗓音傳入耳中,“蒼州死了那麼多人,你這城主是怎麼當的?”
利劍刮起一陣風,掃在男人臉上,滲出一道血痕。
“饒命啊大人!!一切都是小王的錯!!!隻要大人饒過這條命,我願意彌補罪過!!!”
國相逼近幾分,城主顫了幾分。
再不出手,就要鬧出人命了。
私心裡,林婉雲不願多管閑事,再加上方才目睹過屍山,她對這次初次見面的城主沒什麼好印象。
眼見着真要動手,她可是見過國相殺人的。
這位蒼州城主是分支下來的王爺,隔了好幾代,世代安分守己,留此人一條性命,對李嗣或有大用。
“大人,說了這會兒話,喝茶潤潤喉吧。”
她端着方盤,視若無睹地經過城主身邊。
場面驟然被打斷,城主戰戰兢兢起身,拾掇着儀容儀表。
國相怒火平息,被轉移視線,城主揖手退步而出。
“這人欺軟怕硬,不值得大人置氣。”她擱下方盤。
茶霧缭繞,茶蓋刮去浮沫,露出清涼的茶水,國相淺泯一口,哼了一聲,卻話鋒一轉。
“聽說你在骊州的日子和一個男子走得很是親近?”哪裡是聽說,他分明就知道。
她身邊到處是他的眼線,要是說謊,一不小心就會露餡,她掩飾地說:“是啊,他是骊州的功臣,他與婢子隻是有一面之緣。”
“這麼說來,倒是可以見上一面。”國相微眯着眼,打量着她的反應。
林婉雲裝得天真無辜,“見他做什麼?”
“我看過此人的畫像,豐神俊朗,相貌堂堂,很是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
不禁汗顔,林婉雲心裡緊張,心跳不由自主加快,喉頭吞咽着,極力保持鎮靜。
“要是有緣,我暫代父職,讓他娶了你,你看可好?”國相試探她的反應。
要是能嫁給李嗣,那自然是高興的,保不準還能做皇後。
想想就很過瘾,瞬間心馳神往,表情根本不像演的。
“大人就會取笑我。”林婉雲可呵呵地說,故意表現出少女的害羞。
國相略微皺眉,拿捏不準她話裡真假,眼神一橫,不再言語。
街上屍橫遍野,到處挂着白幡。
城主裡三層外三層套着面紗,吩咐小厮開門,門扉一張一閉,城主閃身進入。
外面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内裡卻是鳥語花香,餘音繞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