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小宮女捱了打,鞭子打破皮肉,打得皮開肉綻,小宮女哭着喊着求饒,刺啦的鞭聲震得人頭皮發麻。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林婉雲内心感歎,拖着疲累的身軀,手指無力搭在搖柄上,面無神情地将水桶扔進井裡。
天黑時分,院子裡洗衣的聲響被蟲鳴替代。
右邊廂房是吃飯的地方,十餘張飯桌,每桌八人,臉盆大的瓦盆放置中央,嬷嬷點頭了才能吃飯。
嬷嬷握着鞭子,點卯查清人數,“吃飯吧。”
衆人這才敢端起碗。
累了一天,意想中的餓虎撲食,風卷殘雲的畫面并沒有,反而一派的和諧。
晚飯是寡淡的米粥,一小碟酸黃瓜,還有半塊面餅子,聊勝于無而已。
清湯寡水的米粥下肚,撐不了半個小時就消化完了。
大家吃飯不說話,是力竭的緣故,用過晚膳,都到院子裡洗漱。
洗完的水澆在院子唯一的樹下,宮女們這才回到廂房歇息。
嬷嬷不住在這裡,偶或查探,也隻是看一眼就走。
這個時候屬于私人時間,姑娘們總算是卸下疲累,說說笑笑,臉上有了笑容。
新來的小宮女怯生生的,沒人搭理她,林婉雲便和她說話。
“你過來。”
小宮女慢悠悠走近,林婉雲一把抓住她,撩起袖子,露出一雙布滿鞭痕的手腕。
“進了這種地方,指望不了别人,唯一指望的隻有自己。”
她從懷裡掏出一瓶藥粉,輕手倒在傷口上,小宮女咝咝幾聲,忍着痛,紅着眼,說謝謝。
林婉雲但笑不語,捏捏小宮女的耳垂,“睡覺吧。”
翌日,天晴。
嬷嬷在外叱喝,林婉雲昨夜睡得不好,被跳蚤咬了一晚上,天蒙蒙亮才閉上眼,眼下睡着香甜,小宮女怕她挨打,不停搖晃,“飛雪姐姐别睡了,嬷嬷還在外頭候着呢。”
聽到這句話,林婉雲一骨碌爬起來,眼窩凹陷,眼圈漆黑,慌張梳洗完畢,這才出門。
宮女們站在石階下,嬷嬷握着鞭子,責令道:“你二人今天不許吃飯。”
好不容易撐到午時,可憐小宮女被她連累,她一個大人,一頓不吃還可以抗一會兒,小宮女還小,正是長身體的階段,不吃飯餓得難受。
此刻,面對清湯的米粥,頓覺無比美味,忍着饑餓,林婉雲索性走出房間,看看能不能找機會溜出去,給小宮女找點吃的。
她跨出門去,不成想也有一人跟着她離開了廂房。
浣衣局隻有一道大門,幾乎是封鎖狀态,從這裡跑出去,一定會被人發現的。
“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林婉雲探頭探腦,趴在門縫前朝外打量,聽見這一生嗤笑,回過頭來,“秋蓉?”
秋蓉一早就認出她來,隻是昨日沒什麼機會,這會兒大家都在吃飯,秋蓉後腳就跟了出來。
“你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秋蓉雖不滿她,到了這步田地,不是關心勝似關心。
“我伺候不周到,娘娘把我趕到了這裡。”無奈訴說着,林婉雲笑得難看。
“我就知道。”秋蓉冷笑,再也沒有以往的不甘,這下趾高氣揚地道:“你搶走了娘娘,今時今地,好好嘗嘗我在這裡是什麼滋味。”
“那就恭喜姐姐了。”她笑嘻嘻地說,是真心實意。
“恭喜我什麼?”秋蓉不解。
“娘娘擔心姐姐,相信不多久,姐姐就會離開此地,回到娘娘身邊。”
上次一别後,的确有人找過她,不過是問起家中親人,對于林婉雲的話,秋蓉是半分不信的,可奈何身困囹圄,這樣的話何嘗不是一種希望。
哪怕隻是渺小一點。
秋蓉臉色幾變,終于沒有初見那般抵觸,眉宇舒展,像是接納了林婉雲,别扭地說:“花言巧語,隻會讨娘娘歡心,誰知道你說得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娘娘提起姐姐好幾次呢。”
“當真?”秋蓉蹙眉反問。
“當然了,你是不知道......”她追着秋蓉,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從院子走進屋外,再從屋裡走到屋外,秋蓉坐下來,雙手浸入水中,搓洗着衣衫。
這時的秋蓉臉上顯露出笑意,是發自肺腑的那種。
“我知道了。”秋蓉内心還是不喜歡她,無論怎樣,對一個人的刻闆印象,是根深蒂固的。
林婉雲嘗試化解這種無謂的矛盾,但怎麼做都好像無濟于事。
隻能任由事件惡化,但是今天好像她做到了,那是秋蓉第一次對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