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被拂過的風吹散,燕飛觞聞言眉頭輕挑,輕笑挪揄,“不回京城,那你是想帶我去哪?閑雲野鶴,浪迹天涯嗎?”
“若你想,也不是不行。”雲溪暮眼底笑意加深,說完才解釋道,“霧眠山的一處園林,紫瓯園。”
霧眠山位于京城郊外,山勢不高,剛好适合過來避暑,到了夏日比較熱的那段時間,世家的人會來山中避暑,故而有幾處園林在山中。
燕飛觞聽見他的話就猜到他的打算,也沒再多問,轉而開始想另一件事,她這幾天一直在想該送什麼當作生辰禮。
天潢貴胄,簪纓世族,于他而言似乎沒什麼是求而不得的,故而燕飛觞将能用金銀買來的東西都排除在考慮範圍外,這便隻剩下她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麼來作為生辰禮。
雲溪暮注意到她垂眸似是在糾結什麼,輕聲問道,“在想什麼?”
思緒回籠,燕飛觞自然是不會如實告訴他,臉上表情滴水不漏,唇角輕勾,“在想這紫瓯園會不會也跟空明舫一樣無人問津?”
雲溪暮熟悉她的表情,她每次用這種表情來說話,都是在随口胡編,他也沒拆穿,眼底浸着笑意,順着她的話說道,“這倒不是,有時無事我會過來。”
兩人說話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地方,馬車停了下來。
燕飛觞走下馬車,手被雲溪暮拉着往裡走去,進入園中,入目便是曲水茂樹,廊橋亭閣,心不自覺就靜下來。
池中荷葉長得極好,如今還不到六月,故而水面并無豔色。
雲溪暮垂眸看着懷中的人,輕笑道,“可惜芙蕖還未開,等花開盛時,我再帶你過來。”
燕飛觞看着園中大部分都是池水,大概也能想象到花開時,這裡是怎樣一副盛景,她眉眼微彎,聲音清悅道,“好。”
在園中打理的家仆見雲溪暮帶着燕飛觞過來,臉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訝異,倒不是因為燕飛觞的出現,他們提前就被告知了此事,而是親眼看到雲溪暮真的會為燕飛觞收斂鋒芒感到難以置信。
“可要先回房睡會?”
斑駁樹影打在水廊,光影婆娑,綠意盎然,水木相映成趣,燕飛觞的思緒都清晰不少,自然也沒了睡意。
“不了,你來帶我将這裡的路認完吧。”
兩人進來的地方位于紫瓯園中間,那條路通往兩側,水徑蜿蜒,又有樹木遮擋,很難看清腳下的路通向哪裡。
便是燕飛觞注意着兩側的景色,她也沒能将這裡的路線拼湊起來。
雲溪暮聞言不由低笑,攬着她的肩往園中更深處走去,嗓音清冽,“走吧,有一處地方可以看見這裡的全貌。”
燕飛觞擡眸看着兩人走的方向,能看見不遠處有座閣樓,按位置來看,那裡應該便是臨近園中的邊緣了。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兩人來到一處閣樓下,燕飛觞掃一眼上方的牌匾,觀山樓,看它的高度,确實适合登高望遠。
登上高處,下方的景色盡收眼底,雲溪暮摟過她的腰,走近一扇窗棂,附在她耳側低聲說着每一處的名字。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脖頸,燕飛觞覺得耳垂發熱,還有些癢,她将淩亂無關的想法壓下,出聲問道,“那,你平日喜歡待在哪?”
“随心情去哪,若真要說,就是若墅堂了。”雲溪暮握着她的手,往若墅堂所在的方向指了指,接着說道,“從這裡出去我帶你過去。”
“嗯。”燕飛觞輕聲應道,她轉身往擺在桌上的琴邊走去,随意撥了幾下琴弦,倒是不需要校音,擡眸看向站在窗邊的人,眸光如水,随口問道,“想聽什麼?”
雲溪暮見她興緻正高,也沒走過去打擾,斜倚在窗棂,語氣含笑,“《玉樓春曉》如何?”
燕飛觞聞言微微挑眉,唇角笑意加深,悠悠說道,“是不是有些晚了?”
這琴譜曲意是春意正濃之際,春眠方醒之時,閨中女子蓦然沉醉于樓外春光盛景之中,藏于心底的情愫被悄然勾起。而此時已經入夏,燕飛觞這才說有些晚了。
“人間芳菲盡,山花始盛開,說是春日也無甚錯處。”雲溪暮眉眼染上笑意,說完頓了半刻,又接着說道,“醉于眼中風景,心曲悄然紛亂,此時這首曲子不是恰好應景?”
燕飛觞一時語塞,垂眸看向琴弦,口是心非道,“哪裡有亂了心曲?”
雲溪暮偏了偏頭,見她避開視線,眼底波光潋滟,低聲悶笑,“方才我還沒說完,你打斷我是為何?”
日光透過窗棂勾勒出他的身影,為他冷白的皮膚增了些許暖色,燕飛觞微微愣神地看着他,她突然想到該送什麼作為生辰禮了。
他有一句話其實說錯了,燕飛觞無言想着,令她沉醉的不是窗外的景,是他。
“......想知道你會來這做什麼罷了。”
她不再去看他,垂眸撩動琴弦,琴聲随之響起。
或許,她撩動的,不止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