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嶼洗完澡,一拉開門,就看到談舟垂首站在門口,安安靜靜,一動不動。
他的頭發顯然沒有吹,隻是随意擦了擦,軟軟地蓋着眉毛,水珠蹭到睫毛上,依舊一眨不眨地盯着浴室門口看,像一隻乖巧的大狗。
舒嶼把手裡的毛巾蓋到談舟頭上,踮起腳,輕柔擦拭着,一半毛巾遮住了他的眼睛。
“你怎麼洗這麼快?”
舒嶼問道。
怕你走。
怕你又扔下我。
談舟心裡默念着答案,說出口卻變成一句:“沒怎麼。”
舒嶼撇了撇嘴,把毛巾放回浴室,拿了吹風機出來,捏着談舟的手腕,把他帶到客廳,按在沙發上。
家裡的燈已經全都打開了,明亮通透,甚至連書房的燈都開到了最亮。
亮到讓人險些忘了窗外正暴雨如注。
“開這麼多燈啊。”
“嗯,你剛剛不是說黑嗎。”
舒嶼回想了一下,洗澡之前她好像是嘟囔了一句家裡怎麼這麼黑。
她自己都無意識的話,談舟倒是聽得清楚。
“坐好,吹頭發。”
“……你幫我吹嗎?”
“嗯,畢竟是我害你洗澡的。”
舒嶼打開吹風機,把溫度和風速都調到溫和适中的檔位,半跪在柔軟的沙發上,仔細撥弄着談舟的頭發。
談舟的目光落在客廳角落裡,小黑正在它最喜歡的一個貓爬架上上蹿下跳。
他的雙手不自然地控制着力度,略顯僵硬地放在腿上。
舒嶼的手指在他發間遊走,熟悉的紫羅蘭香時近時遠,她繞過他身子吹另一側時,溫暖的熱氣将他整個人都包裹住,寬松的睡衣落在他眼前,半遮半掩着他的視線,平直的牆角在他眼中幻化出搖晃的虛影。
他屏住了呼吸。
扣動開關的“吧嗒”聲響起,幾乎同時,談舟握住舒嶼的小臂,将她拽進懷裡。
舒嶼一時失重,栽倒在他身上,吹風機無聲地摔在沙發上。
談舟輕輕擁住她,卻不敢用力。
“你怎麼回來了。”
“因為下雨了。”
舒嶼任他抱着,沒有擡手,也沒有躲開。
“擔心我嗎?”
“嗯,有一點。”
“擔心什麼?”
“怕你自己在家偷偷哭。”
談舟被舒嶼調笑後總是接不上話,一時無言,隻是定定地看着她。
舒嶼訝異:“不會真讓我說中了吧?”
談舟刮了下她的鼻子,眉眼中漾出淺淺笑意。
“讓你失望了,沒有。”
舒嶼還真露出一點失望的表情。
“那雨停了,你還會走嗎?”
“會。”
談舟又不說話了。
長短不一的呼吸聲在舒嶼頭頂盤旋。
再開口時,他很是無奈:“我第一次希望雨能一直下。”
“雨總會停。”
“所以你遲早會離開。”
“是的。”
談舟像是報複她一般,用力将她攬緊,方才那些小心翼翼的縫隙全然消失不見。
“舒嶼,你太不講道理了。”
“因為我是舒嶼。”
談舟失笑:“你還真有自知之明。”
“嗯,所以你現在不能抱我了。”
“為什麼?”
“因為我是舒嶼,我說了算。”
談舟兩手一松。
聽她的話已經變成一種本能了。
舒嶼從他懷裡鑽出來,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吸足氧氣之後,她轉頭看向一直盯着她的談舟。
“不早了,快去睡覺吧。”
“……你能陪我睡嗎?”
“不能。”
“那我不睡了。”
“?”
“下雨,我睡不着。”
“那正好,我也不想睡,我們找點事幹吧。”
舒嶼懶懶散散地靠在沙發上,打開手機開始搜索“下雨天情侶在家可以做的100件事”。
談舟瞥到關鍵詞:“這裡有情侶嗎?”
“沒有,這樣搜方便。”
一句不讓。
談舟眯了眯眼睛,又悄悄朝舒嶼靠了靠。
“哎,我們看鬼片吧!”舒嶼一拍大腿,很興奮地坐直了,但又在想起什麼後撅起嘴,“哦對了,你是不是怕鬼來着?”
談舟剛想說“沒事”,就見舒嶼的眼睛下一秒又亮起來。
“害怕就更應該看了!比看鬼片更有意思的是和一個怕鬼的人一起看鬼片。”
她當機立斷,動作迅速地從沙發上爬起來,一隻腳還沒踩上拖鞋,就急忙拽着談舟起身。
“走嘛走嘛。”
談舟任由她像拔蘿蔔一樣拉扯自己的胳膊,偏不動彈,舒嶼比他還是差了些力氣,幾次嘗試失敗之後,談舟忽然松力,站了起來,在舒嶼因着慣性後仰時将她一把抱住。
然後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
“所以看鬼片是為了捉弄我?”
“我可沒這麼說。”
舒嶼揉着頭,不服氣地轉身往影音房走。
房間裡就有一個零食櫃,是舒嶼搬來後添的,陸陸續續攢了不少零食,她打開投影,關上門,把光亮全部阻擋在門外。
一手抱着未開封的薯片,一手翻着片單,舒嶼看起來開心極了,和離開意閣時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