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直到舒嶼把車開進舒家别墅的大門,談舟都還在蹙眉看着自己的衣服。
“真的不用穿西裝?”
“你去我家吃飯,穿哪門子西裝啊。”
舒嶼給談舟挑了一件淺藍色的T恤,搭配一條灰色衛褲,随和又幹淨,她很滿意,但談舟有些忐忑。
“還是應該正式一點吧。”
“隻是吃個便飯而已。”
舒嶼解開安全帶,推着談舟下車,不再讓他糾結。
李叔來幫她停車,舒嶼想起後備箱裡談舟上門帶的東西,特意囑咐着:“李叔,後備箱的東西一會兒您找人幫忙搬一下。”
“好嘞,二小姐。舒總在二樓等你們。”
站在電梯裡,談舟臉上依舊是肉眼可見的緊張。舒嶼抿唇瞧着,溫熱的手隔着衣服輕輕貼上他的後背。
“談舟。”
“怎麼了?我哪裡看起來奇怪嗎?”
“沒有,我是想說,”她緩慢地上下移動着手,捋着他的脊骨,“你的背不用繃這麼緊。”
談舟目光一怔。
“雖然我知道你一時可能很難習慣……但以後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不用這樣。”
談舟的眼神裡有些許疑惑,他沒有接話,感受着她柔軟的五指在背上流連,垂目望去。
“沒有人會苛責你,我不會,其他人也不會。你已經是我見過最優秀的人之一了,更何況,人本就不是為了優秀而生的,無論你是什麼樣子,都不應該接受苛責。所以,你沒必要總是把自己繃緊,如果你暫時做不到,那就至少在我身邊的時候,放松一些。”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二層。
談舟耳中盤旋着她的話,呼吸頻率慢了下來,立在原地,沒有動。
已經邁出去的舒嶼沒有聽到身旁動靜,停下步子回身,看着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談舟,很快伸出手。
“走啊。”
談舟身子微動,肩膀真的松了些,他猶疑着,緩緩擡起胳膊。
耐不住性子的舒嶼直接矮過身,牽住他。
“怎麼這麼慢。”
談舟被拽進了房間。
舒嶼走在前面,發尾随着步子一晃一晃,蹭着她的肩膀,像可愛長毛小狗的尾巴。陽光透過整面窗戶傾灑在屋内,浮在她身上,似一層神光。
談舟忽然想。
她好像真的是神明。
獨屬于他的神明。
幾個阿姨見到舒嶼,紛紛道着“二小姐好”,對她身後的談舟也禮貌颔首,問候一句“談先生”。她們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回家一樣,眉眼慈善。
兩人踏進客廳,一眼看到坐在沙發上的三人。談舟随着舒嶼停住步子,站在她身後,神色平靜,臉卻覺得有些燥熱。
舒嶼先開了口:“我們來啦。”
談舟恭敬地微微弓腰。
“舒總,楊總。”
“還有我呢?”舒瑾挑眉看他,“我不算人呀?”
舒嶼偷偷杵他一拳,示意他按照約定好的稱呼叫人。
談舟:“……姐姐。”
“哎。”
舒瑾很欠地往前坐了坐,胳膊壓在腿上,撐着頭,饒有興趣地看他。
舒嶼很快擋在他身前。
“吃不吃飯嘛,我都餓了。”
聽了她的話,舒亦槐先站起身。
“走吧,飯已經好了。”
楊勁一直鼻孔朝天地坐着,絕不用正眼去瞧談舟,此刻更是緊跟在舒亦槐身後,生怕談舟走到他旁邊。
“……你爸爸好像很讨厭我。”
談舟小聲和舒嶼道。
“沒事,他犯起病來連我也讨厭。”舒嶼為了能讓談舟聽清她的話,緊緊牽住他手,将他拽下來些,“待會兒他要是說什麼不好聽的,你别理就行了,治他我有一套。”
談舟聽完更緊張了,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
飯桌上,舒嶼和談舟并排而坐。
舒嶼說得沒錯,其實這頓飯并沒有談舟想象得那麼可怕。沒有人一直關注他,除了楊勁不理他,其他人都很随和地聊天、吃飯,與他有關的話題就和他聊兩句,與他無關的家務事,也會無所顧忌地在他面前談論。
就好像真的隻是一頓家常便飯一樣。
可越是這樣,談舟反而越不自在。
因為他沒有吃過這樣的飯。
他在這樣的大房子裡吃過的飯,都是冷冰冰的、充滿争執的、不歡而散的。
所以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融入他們。
“小談,”舒亦槐坐在主位上,偏頭看向談舟,“你多大來着?”
談舟有些飄走的思緒被突然拽回,放下筷子,剛要回答,坐在對面的舒瑾就舉起手來地搶答着。
“這題我會!他跟我同歲,十二月份生日。”
談舟的話堵在嗓子裡,張開的嘴又合上,點點頭。
“那你比小嶼大一些。”
“對。”
“學校呢?”
“紐約大學。”
“挺好的。本科?”
“是的,我沒有攻讀研究生。”
舒亦槐正要再說什麼,楊勁突然插嘴道:“哼,那還是我們小嶼學曆高一些,你不如她。”
談舟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覺得說什麼好像都不對,于是謹遵舒嶼教誨,閉上了嘴。
舒嶼果然開口:“那是,這家裡我和媽媽是最高學曆,要這麼論,你們都不太行。”
舒瑾橫眉:“你們拌嘴就拌嘴,别帶我呀!”
談舟忍不住笑開。
緊繃的神經在這聲玩笑中,終于緩和了一點。
“你别搗亂。”舒亦槐瞥楊勁一眼,繼續問,“我聽說你自己創立了海外分公司,成績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