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家者也被人偷家,林季希望林康年從今往後永遠記得這句話,也希望今天這個夜晚成為林康年揮之不去的噩夢。
比起林康年的掃蕩,林季的策略異常明确,隻拿貴的,和林康年要緊的東西。
林季知道林康年有一個藏品室,那裡面的東西集合了他所需要的兩種性質。除此之外,林季還要找一樣東西。
林康年的賬本。
當年分家産的時候,林康年拿到了京郊的房子和京城的鋪子,老祖母最偏心他這個小兒子,京郊的田産也大多都留個給了他,林康年其實不缺錢,他今天來打劫自己家,純粹是因為貪。
貪财又膽大妄為,必定會出現一種情況。
他不會願意将自己的錢交給任何人,哪怕是交稅,也不行。
林季敢帶着人過來反向偷家,大部分是源于他套着林康年說的那句“也行”。有了林康年這句話,林季的行為在某種程度上就變成了被允許的。
有家中仆人和母親佐證,林季不怕見官。
但手中有賬本,林康年更不敢見官。
秋夜微涼,清風拂過樹梢,吹落幾片枯黃的葉片。寂靜的夜中,這樣的響動顯得格外清晰。
林康年的藏品已經被林季搬空了,書房中林季也找過,沒有發現賬本,他走到院中,坐到石凳上,目光落在一旁的仆人身上。
林康年為了去搬空林季的家,家裡隻留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管家和幾個剛買來的小丫鬟。他家的妻兒老小這時候都在别院,老管家見他們人多勢衆,主打一個識時務者為俊傑,帶着人蹲在一邊的角落不說話。
“我知道我小叔有個賬本,”林季說,“陸管家,這房子你最熟悉,你來說說,你覺得這賬本可能藏在哪裡?”
陸管家蹲在一邊裝蘑菇,畢竟林康年做缺德事在先,被林季找回來報複那是他自己的原因,怪不得他攔不住。但聽到林季這樣問,陸管家渾身一顫,下意識的回答:“老奴不知道,少爺,您别為難我,主人家的東西,我怎麼可能知道?”
林季垂下眼,像是認真思考着。
“平常的主仆我倒是不會這樣問,”半晌,林季緩緩開口,“但你和林康年不同,你妻子是林康年的乳娘,兒子是他的近衛,他放心将自己的商鋪交給你打理。陸管家,你可是深受林康年信任。”
陸管家讪讪笑道:“少爺,您言重了。老爺不過是交給我一些跑腿的活,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怎麼會知道主人家的賬本放在哪裡?”
林季聞言,彎彎眼睛。
“隻是猜測,”林季笑道,“随便說說。”
陸管家不敢松口,他依舊推脫着。
“林少爺,您饒了我吧。”陸管家對着林季哐哐磕頭,他這行為并沒有起到求饒的作用,反而讓林季回憶起那段最生不如死的時光。
母親離世,妹妹失蹤,他跪在趙榮面前,哪怕那時候他知道,知道面前的人是誣陷父親的兇手之一,他還是要磕頭,去恭順。
他進入錦衣衛,為趙榮做事,看着那些和父親案子有關的人跪在自己狡辯,求饒卻不肯說出那背後的主使,哪怕林季用刀尖指着他們。
那一刻,林季是挫敗的。
因為這意味着,那個背後主使的權力還遠在他之上。
如果那個背後主使不倒下,他便永遠查不到自己想要的真相。
可他連那個人是誰都不知道。
那種感覺在趙榮主動死在他刀下的一刻達到頂峰。
那天,趙榮是笑着的,是嘲諷的。他的死是在報複,是嘲弄,他在說你林季永遠不可能查到真相。
趙榮瀕死的臉龐與陸管家蒼老的面容重疊,林季盯着他,猛地起身。他快步走向陸管家,臉上似是蒙上一層雪霧,冰的吓人。
陸管家對上林季的眼神,吓了一激靈,顫抖着後退:“林少爺?”
林季一瞬慌神,步伐微頓,原本伸出去要扼住陸管家喉嚨的手改為拽住他的衣領,将他從人群中拽出來。
陸管家發出一陣殺豬般的哀嚎,林季忍着頭疼,把人甩到月光之下。
“我再問你一遍。”林季開口,“賬本在哪裡?”
陸管家哆嗦着嘴唇,一個勁的搖頭。
林季忍不了了,拔高音量:“說!”
空蕩的院中回蕩着他夾在憤怒的尾音,秋日夜風在此刻發揮出它應有的涼意。站在廊下等待的林瑜吓了一跳,看向林季的目光帶了兩分不知所措。
“哥?”她輕輕的喚道。
林季聽到她的聲音,強壓下心中的戾氣。
他不該在林瑜面前吼,妹妹還小,他太急躁不會從陸管家口中獲得消息,反而會吓到妹妹。
正當林季調整情緒,思考改如何撬開陸管家的嘴或者是分析林康年的性格去猜測賬本藏在哪裡時,身側傳來一道懶散的聲音。
“喲,是誰讓我們小先生發了這麼大的脾氣?”
林季一怔,回頭看去。
月光下,不久前在府門口告别的人換了身行頭,正歪靠在院裡那棵歪脖子樹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見到林季看過去,祁嬴起身走來,站定在林季身邊。
“真生氣了?”祁嬴特意微微彎腰看他,“哎呀,眼睛都氣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