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嘉辰是聰明人,見林季态度冷淡,也不再繞圈。他放下筷子,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碰撞聲,看向林季。
“你覺得祁嬴這個人怎麼樣?”穆嘉辰突然問。
林季對上穆嘉辰的目光。
穆嘉辰臉上帶着笑,神色卻冷淡的可怕,像是下一秒林季如果說出他不喜歡的答複,他就會立刻将林季撕碎。事實上,上輩子他也的确是這樣做的。
不能所用的人,就毀掉他們,比如父親和祖父。
能用的人,就要榨幹最後一絲價值,比如他自己。
“世子人如何,我不方便評價。”林季笑了笑,說,“畢竟陛下要他查我父親的案子,萬一我說錯了,不得罪人嗎?殿下可莫要害我。”
聽到林季這樣說,穆嘉辰表情稍緩,哈哈大笑。
“你倒是了解他。”穆嘉辰說,“他啊,睚眦必報,你還記得以前上學的時候嗎,就因為别人說了他一句,他就當街攔車給人揍了一頓。還有咱們最開始的那個邵夫子,祁嬴也不喜歡他,這不是,把學堂都燒了。”
“思衡,我知道,你父親出事,你擔心他,心裡也急。”穆嘉辰探過身,對林季說,“但你也得知道,我們必須給廣信一個交代。祁嬴現在盯着案子,就是為了這個交代。”
穆嘉辰:“他需要找到一個人承擔廣信的怒火,你知道他帶去殿上的那個人嗎?我帶人驗過屍體,那人的舌頭根本不是自己咬的,是被人割掉的,刀口那麼整齊,我不可能認錯。”
“你覺得他想幹什麼,”穆嘉辰問,“你覺得将你父親交到他手中是正确的嗎?思衡,你好好想想。萬一出了什麼事情,他會對你做什麼?”
重來一世,二皇子說話猜謎的毛病還是沒改,林季聽他說,心裡歎氣。
“殿下,直說吧。”林季開口道。
穆嘉辰聞言話音微頓,過了一會兒,他才繼續說道:“好,那我就直說了,無論這個案子結果如何,我都能保住你。”
林季看向坐在對面的人。
穆嘉辰的意思無非是告訴他,祁嬴不可信,他才可信,讓他快快站到他這一邊。
林季現如今不想為誰賣命,他想活着,想讓家人也平平安安的活着,僅此而已。和祁嬴的聯手是暫時的,事情結束,他就會離開。所以他不可能接受二皇子的拉攏,不願意再卷入他和三皇子的糾紛。
“殿下,”他定了定神,主動說起出城當日的事情,“父親送糧車出城那日,殿下也在,也看到了我父親确實是将一車車好糧送出。如今我隻期望早日查清案子,還父親清白。”
穆嘉辰噎了一下,道:“那日我站的遠,看的不太清楚。”
“但林大人的為人,我是清楚的,”他盯着林季,開口道,“思衡,你自小聰慧過人,我們若是聯手,案件必定能早日查清。”
林季聽完,輕笑一聲。
“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他望着穆嘉辰,不緊不慢,“隻是陛下那邊,若是看到殿下與我這個疑似罪臣之子待在一起,怕是不好交代。”
提到昌武帝,穆嘉辰的表情有了一絲變化,他明顯是将林季的話聽了進去。
“陛下雖是将案子交給世子與殿下一同辦,但大家都知道,這案子主要得靠殿下查。世子年輕,還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大事,再加上至親受傷,難免有火氣上頭的時候,萬一因此沖動壞了探案進程,那便是得不償失。”
“我跟着世子,至少能勸勸他。”林季打量着穆嘉辰的神情,他剛剛的話切中了對方的核心利益,穆嘉辰想要這筆糧草,很大很可能是換錢養自己的勢力,但他絕對不想這件事被昌武帝知道,所以他不可能為了林季冒任何可能導緻昌武帝懷疑的風險。
而祁嬴又是個不确定因素,他萬一一個沖動,不管不顧的跑到禦前,穆嘉辰還真的不好交代。
林季吃準他這一點。
父親在穆嘉辰手上,證人被扣在大理寺,林季的小名現如今也在穆嘉辰的掌控範圍之内。要想全身而退,就不能激怒他。
“可是……”穆嘉辰看着林季,說,“你跟着他,能查到什麼?你過去,就是當他一個出氣筒,何必這樣委屈。”
“他就是個纨绔而已,”他看着林季,“思衡,你既然也明白父皇的心意,同我一起做事不是更好?我其實一直有個疑問,從小時候在學堂,你就很偏向他,我能問問為什麼嗎?”
林季反問:“殿下找我來,不是為了案子嗎?”
“是為了案子,也是為了我們的情誼。”穆嘉辰說,“我原以為,我們是志趣相投的友人,現在看來,哎,罷了。我是真的欣賞你,如今你父親出事,今年的秋闱你肯定是參加不了了。不然我現在幫你某個職位?祁嬴那邊,給你工錢嗎?”
祁嬴他還真沒給工錢!
但現在工錢是次要的,先把他爹救出來是主要的。
“無礙,隻要父親平安就好。”林季說。
穆嘉辰看着林季,不久,他自嘲一笑。
“平安就好,”穆嘉辰道,“你是不信我。”
“阿季,我是真的想保下你們,你為何不信?”穆嘉辰言辭懇切,目光灼灼的看向林季。
林季表情如常,沒有回答。
穆嘉辰再次焦急道:“阿季?”
說到這裡,林季突然重重放下筷子。
“因為殿下您的侍從的刀一直抵在我背上!”
穆嘉辰:?
穆嘉辰看向博玄,博玄向後退了兩步,臉上露出一絲無辜和心虛,似乎是再問:“殿下,您剛剛的眼神,難道不是讓我趁機結果了他?”
穆嘉辰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心中大罵:“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