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林季耳邊打了個響指,伸手點上屋内的燭燈。
暖黃燈光亮起,林季輕輕松氣。
隻是沒等他一口氣松到底,便聽到祁嬴沉聲問道:“早做準備?你怎麼知道他們一定會動手?”
他們靠的太近,林季忽然感到不安。
他下意識的想要躲開,卻被祁嬴一把抓住手臂,強行禁锢在原地。
祁嬴以前不是沒對他動手動腳的,林季從沒覺得有什麼。但今天卻不同,在那一刻,林季覺得如果自己今天不說出個一二三,他就走不出這裡了。
“你,”林季下意識問,“你不說信我嗎?”
他聲音輕,帶了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祁嬴眸光閃了閃。
他輕笑一聲,松開了手。
“小先生是會撒嬌的,”他看向林季,“但這麼大的事情,我還不至于色令智昏。”
夜色正濃,燈光在此刻驅散了月光,隻暖洋洋的照亮了一片。林季生的白,他被祁嬴壓着,為了看清他,仰起頭,露出一截光滑的脖頸。他望着自己,臉上沒有以往的氣定神閑,也沒有搞事時的狡黠,更沒有上輩子在夜中的瘋狂。
隻是水汪汪的看着他,好看的要命。
祁嬴盯着那暖融融的白,想咬上去。
但今天他要是咬上去了,往後想留住林季,就隻剩下一條路走了。
他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對林季說:“我随母親赴宴,用的是宗親身份,身上帶不得利器;于官職,我品階不夠,也并非錦衣衛,沒有帶刀面聖的權力。你說的事情在理,但要我冒這個險,不能僅憑猜測。”
“真要出事,我護着二皇子,誰來護着我?”他問,“我也就是個纨绔胚,哪有什麼真本事?”
林季頭皮麻了大半,頓了好久,答:“世子太謙虛了。”
“行了。”祁嬴說,“咱倆就别互相恭維扯皮了,我今天見了于相旬,他在都城衛搞簽到,說這是你的主意。都城衛與你沒關系,你也早就打算離京,何必如此上心?”
壞事。
林季心中暗道不好。
祁嬴太謹慎了,于相旬又沒心思瞞他。
行刺案對于林季來說,實際上是陌生的,他那個時候被流放出京,對行刺案的細節不清楚。但他卻知道,二皇子是怎樣胡攪蠻纏的将這案子的責任扣到三皇子身上的,彼時三皇子是都城衛左将軍,重來一世,這左将軍成了祁嬴。
他想和祁嬴了清恩怨,自覺人死事消,卻又不忍心看他重蹈覆轍。雖然林季也不确定,重來一事,二皇子是會繼續緊咬三皇子,還是往祁嬴身上扣黑鍋。但他不想看祁嬴出事,便想了個辦法。
他記得前世糧草案後,陛下曾經派于相旬整理都城衛,但當時三皇子不願意于相旬插手,便又将他打發走了。所以他提前找到于相旬,想辦法将都城衛的簽到做起來。這樣二皇子也不能說祁嬴監管不力,扣他帽子了。
而且,祁嬴押送糧草去廣信,一來一去要不少時間,林季原想着他會錯過萬壽節,沒想到他回來的這麼早。
林季一時語塞。
好在,祁嬴沒有一定要他答複。
“天晚了,路上冷。”祁嬴說,“今天就在我這休息吧,你說的,我都記住了。”
“林季,多謝。”
……
那一夜祁嬴沒睡,他點着燈坐在桌前,寫了半夜。林季被強行安排睡覺,但也精神的要命,盯着天花闆看了半晚上。
天亮,兩個人都多了深深的黑眼圈。
早上林季逃一樣的離開祁嬴房間,臨行前和他說了京城流言一事,他抓住了瞿風,問要不要給祁嬴送過來。祁嬴拒絕,說這事不要緊,我的婚事别人做不了主。
說完,祁嬴看向林季,想到什麼似的問:“是耽誤你議親了嗎?”
“我沒打算議親。”林季否認。
“那就是害怕我娘或陛下。”祁嬴找到症結,直接說,“我娘不在乎我娶誰,隻要我喜歡,她都接受。陛下的話,的确有可能。”
“行安樓那邊我處理,瞿風你審一審,我估計問不出什麼。你問完了,就放了他,我找時間去警告他。萬壽節前,你和你外祖走不了,但可以提前把你其他家人送出去。這段時間陳奇還跟着你,情況一旦有變,我的人立刻配合。”
祁嬴既然這樣說,林季也不便再追問,他回家後問了瞿風,被綁了一夜,瞿風火氣大,罵罵咧咧半天,卻正如祁嬴所說。
他不肯說,隻說是個大漢,他沒見過。
林季放了瞿風,當天下午,那些流言就散了,林季想是祁嬴已經去過行安樓了。
祁嬴說的有道理,他現在走不了,但可以把家人們先送出京。家人們都收拾的差不多,蘭峰便分别以踏秋和祈福為借口,将其他人送到永陵交界。
林季也跟着去了,馬車走出京城,他掀開簾子回望。深秋時節,樹葉金黃,午後的陽光落在城門口,遠遠能看到守城官兵在換防。
他心裡空了一下,生出一種不舍的情緒。
離開京城,林德先精神沒那麼緊張了,話多了起來,家人擠在一個馬車上,熱熱鬧鬧的說着話,林季沉默的放下車簾,接過妹妹遞來的橘子,跟着加入了話題。
連着幾個大晴天後,萬壽節趕上了近段時間來唯一一個陰天。
林季沒有官職,他是被皇帝特地點來要見的人,因此在百官朝賀後,他才跟到外祖身邊。
祁嬴站的靠前,他身着紅袍,襯得他那張臉更是亮眼。兩人的目光遠遠交彙,一觸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