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甘心,但也無可奈何。
晏飛聽完,不再說話。他低着頭,抹了把臉。
“北狄的投石機隻能砸了外城門,”他說,“我們的弓箭也夠不到他們,難道就這樣耗着?”
祁嬴看着遠處的北狄将領,說:“當然不是。”
“我比他更想赢。”迎着北境的寒風,祁嬴抱着自己的頭盔站在牆上,他與那位強壯的北狄将領四目相對,忽然揚起一個笑。
“但他比我更急。”
北狄長途跋涉,能帶多少糧草。從他第一天強攻猛攻都沒能打開成陽關外城門那一刻起,北狄就喪失了先機。祁嬴帶人死守在這裡,城牆砸壞了立刻修,北狄人爬上來就捅下去,守軍傷了就立刻輪換,直接将這裡鑄成了一座鐵牆。
他就是不出去,就是守在這裡,好似之前在廣信單騎取人首級的意氣沒有了,變成一個膽小鬼。北狄将領讓人站在城門外罵他,晏飛聽着火都大了,扭頭一看,祁嬴蹲在一邊睡着了。
睡前祁嬴囑咐守軍罵回去,守軍裡有個人才,北狄語說的特别溜,現在正扯着嗓子對嗎。
“他爹的,罵的真髒。”一邊都城衛的熟人上來,手裡還拿這個鏟子,“世子,哎,世子醒醒,城牆修好了,按你說的,手邊能用來加固的東西都用上了。咱們今天晚上還是三隊兄弟輪流守着?”
祁嬴睜開眼。
都城衛那些金貴的少爺們一路上怨聲載道,來了遼東第一天就都被石頭砸懵了,一些人當場砸出來血性,要跟着北狄人拼命,剩下的大部分鬧着要回去。祁嬴說請便,想滾可以滾,想活出個人樣的,想建功立業的,就跟着他。
這地方不是京城,他們人生地不熟,身邊站着好不容易等來支援的守軍,一個個都灰頭土臉的,有的還吊着胳膊。他們看着情況,也說不出來走了,每天一邊問候北狄人八輩祖宗一邊砌牆。
“留一隊,”祁嬴站起來,“對面一打,就讓他們撤,其餘的人跟着我。”
“有沒有膽子跟我出去溜一圈?”祁嬴按着他的肩膀,問道。
是夜,北狄營帳内沒有人安眠。他們來到遼東多日,糧草已經快吃完了,到現在都沒有攻破成陽關。他們原以為成陽關就像谷陽關一樣脆弱,但誰承想,自從那個叫祁嬴的人來了以後,他們的城牆就好像自己會生長,怎麼也砸不破。
加格爾自诩是北狄最骁勇的戰士,他嘲笑那被祁嬴收掉腦袋的主将,在王的營帳前發誓自己會攻破遼東大門。可一連九日,他們都沒有進展。隊伍裡已經有了些别的聲音,這是他不可忍受的。
“淩晨,”他最終做了一個冒險的決定,“等他們睡下,我們就攻城。”
“可我們的投石機還沒準備好。”副将提醒。
“我們等不了了,”加格爾說,“我們必須立刻行動。”
“我們應該退回谷陽關,等待王的支援。”他的智者說道,“王要我們攻破谷陽關,我們已經做到了,加格爾,回去等待你的獎賞吧。”
加格爾搖頭。
“不,”他陰恻恻的盯着城門,“不。”
“廣信的小崽在嘲笑我,”他說,“他站在那裡,那樣居高臨下的看着我,讓他的士兵辱罵我。”
“你太敏感了,”智者勸說,“他就是想要激怒你,加格爾,别中他的計。而且,是你先放任手下去罵人的。你别忘了,他殺了齊格力。”
加格爾嗤笑一聲。
“齊格力是個愚蠢的家夥。”他轉頭對副将說,“去将投石機推過來,聽我指令。”
智者不再說什麼,他心裡想,你是個比齊格力更愚蠢的家夥。
夜色漸深,加格爾看着月亮,他算好時間,吹響了進攻的号角。
“投!”他大喊。
咻——
巨石飛向城牆,轟的一聲砸在上面,剛剛修複好的牆立刻塌下去一塊,遠遠能聽到一些慌張的聲音。他們叫喊着“敵襲——”,四散而去。
“投!”加格爾指揮,“先鋒組準備!”
幾隊人搬着工程梯跑過去,他們将梯子架在城門外,快速向上爬。他們的身影在城牆面前好像一個個黑色的小蟲,加格爾死死的盯着他們,看着最前面的人。
那個人一路暢通無阻的爬上城牆,沒有被大盛人打下來,加格爾眼睛一亮,立刻抽出刀,迫不及待的喊:“殺過去!”
“這不對!”智者拽着他的馬,“有詐。”
“什麼?”加格爾甩開他,“你在做什麼?”
“勇士,大盛在和我們耍詐。”智者說。
“他們沒有反應過來,”加格爾說,“我們趁機拿下他們。”
勇士拒絕他的勸說。
加格爾一夾馬肚跑了出去,智者眼睜睜的看着他跑進了弓箭射程,氣的在原地直跺腳。
“愚蠢!”他咬着牙說,“你等着死……”
話沒說完,城牆上忽然亮起一排排整齊的火光。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從智者背後升起,他下意識的向後看去,驚呼一聲。
黑夜中,祁嬴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城内繞了出來,他身着銀甲,身下的戰馬安靜的吐着熱氣。
“你怎麼不跑呢?”他聽到年輕的大盛人說道。
……
“小少爺!”
午後,五娘從門外跑來,這幾天家裡水粉鋪子受益不錯,新推出的養容膏賣的火爆,她在水粉鋪子做事的朋友送了她新的胭脂,她喜歡的緊,天天塗着。
人走的一近,香脂味就圍過來,林季一聞更頭暈了,趕緊起身打開了窗戶。
“怎麼了?”他問,“豐州鋪子有消息了嗎?”
“不是豐州的消息,”五娘欣喜道,“是捷報。”
“小少爺,”她笑着說,“遼東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