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個時辰後,林季已經坐上了出宮的馬車。他手指有些麻木,總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他手上捧着那個救了他命的盒子,還有他自己原本準備來救自己的盒子。林季看了許久,顫抖的閉上眼睛。
在祁嬴犯下欺君罔上的大罪和先帝從棺材闆裡下旨兩個裡面,他更能接受後者。
他居然更能接受後者!
先帝哪會給他們賜婚?在祁嬴說完後,昌武帝立刻拿過那份聖旨看了。林季當時驚的魂都要飛了,但也沒錯過昌武帝任何一絲表情。
昌武帝很震驚,那一瞬間流露出的表情證明,那是一份真的聖旨。
來自已故的昌義帝。
昌義帝離世的那年,昌武帝還年輕,林季和祁嬴都沒有出生。他在位時期,膝下的皇子接連離世,最後隻剩下長公主一個女兒。那時候朝臣勸他過繼宗族中的孩子,于是他過繼了昌武帝。
他為女兒,和女兒的孩子留下些什麼,其實都能理解。昌武帝畢竟不是他親生的孩子,他會擔心親生女兒的安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所以林季不明白,為何在那一刻,昌武帝臉上還有一刹那的驚恐。
但他的情緒穩定的很快。
“子安,何必如此?”他放下那份聖旨,親自走下來扶起祁嬴,“你喜歡誰,跟朕說就好,朕還能不同意?”
祁嬴道:“以前混蛋事做多了。”
“你年紀也到了,朕當然準。”昌武帝說着,看向林季,“林公子不也沒有心上人嗎,這真是巧了,你們可是有緣,這樁婚朕準了。林季的父母是不是去了平州?這樣吧,林康年,你是他小叔,你可有什麼意見?”
林康年不敢有意見:“全憑陛下做主。”
大殿上凝滞的氣氛在此刻流動起來,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各異的表情,昌武帝看似滿意的拍拍祁嬴的肩膀,對着兩個人說:“那這樁婚事就這樣定下了,明日叫禮部找個合适的日子成親。”
但他卻沒在這宴會上久留,不到半個時辰,他就帶着魏貴妃離開了。二皇子的目光在兩人身上遊移,魏貴妃的侄女安靜的吃菜,倒是那位異族來客沒搞清楚狀況,用一口别别扭扭的大盛話恭喜兩個人,和祁嬴喝了不少酒。
林季被那一個個恭喜撞昏了頭,直到扶着半醉的祁嬴出宮,他才想起來一件事。
“怪不得。”他用力撐着祁嬴,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叫我别生氣?這件事有人問過我的意見嗎?”
祁嬴握着林季的手腕,不斷的重複:“不生氣,說好了不生氣。”
“說好了……”林季咬牙切齒,“我答應了嗎?”
祁嬴不說話了。
兩個人踉跄着走到馬車前,那位達蘭兄弟又追了上來,祁嬴聽到他來,那副沒骨頭的模樣瞬間散了,他好像是立刻醒了酒,把林季往馬車裡一塞,自己迎了上去。
林季坐在馬車裡聽着兩個醉鬼你一言我一語,前言不搭後語的唠了好一會兒,終于是忍不住了,他把手上的東西往旁邊一放,簾子一掀,沉下聲音:“祁嬴。”
祁嬴說話聲音一頓,揉了揉耳朵。
“好像有人叫我。”他呢喃道。
達蘭大着舌頭:“你的,呃,你的人在叫你!”
“哦,哦!”祁嬴轉過來,酒精将他的臉頰燒的绯紅,他轉過來的眼裡帶着驚喜,閃着愉悅的光芒,晃的林季直愣神。
“好兄弟,我們,改日,改日再續。”他和達蘭告别。
達蘭也說:“你記得,請我喝你和你的人的酒。”
林季再也忍不了了,他伸手把祁嬴抓過來。林季臉上的急色藏不住,梁華識趣的往後站了站。祁嬴撐在車窗前,擡起頭看着林季。
“不生氣,”他說,“我的錯,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方法能推掉和親。如果,如果你不願意,等這件事風頭過了,我們可以和離。”
祁嬴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見林季的臉色還是很臭,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麼,喜色徹底從眼中褪去。他嘴唇顫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出接下來的話。
“我,我活不了太久,你也可以等着我……”
“閉嘴!”林季打斷他的話,他伸手揪住祁嬴的領口,顧不得場合和禮數,捂住祁嬴的嘴。
“這件事一會兒你跟我解釋清楚,”林季聲音也有些發顫,“關于,你說的隐疾,你必須跟我解釋清楚。”
“祁嬴。”
他拽着祁嬴,那一刻,林季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他不知道自己在極端的情況下有沒有露出醜陋的表情,他太急了,着急的他什麼也沒辦法想。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件事。
“為什麼不直接和我說?”他問,“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計劃?”
祁嬴張了嘴,不等他回答,忽然聽到林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