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馬車搖搖晃晃的離開了京城。林季輕輕掀開車簾,望着西落的太陽。
橙紅的晚霞鋪滿了半個天空,像是火焰燃燒了雲朵,林季放下窗簾,将冷風隔絕在外。小小的車廂内彌漫着草藥的味道,他端起桌上的湯藥,聞了聞,說:“好苦。”
“又不是你喝。”瞿風啞着嗓子躺在一邊,躲開小大夫伸來的勺子說,“給我,别一勺勺喂了,感覺你們在變相的對我嚴刑逼供。”
“那不是,”小大夫天生一副笑模樣,看着就叫人喜歡,嘴裡說出來的話卻很是殘忍,“勺子上是另外的藥,這碗你也得喝,這最後一勺了,吃完我就撤。”
瞿風閉上眼睛,看上去很像立刻不省人事,但無奈他已經昏迷了半天,現在的确沒有覺了。他看着林季沒有半點制止大夫的意思,任命的吃了那苦藥,躺下不住的順着胸口。
小大夫說到做到,喂完藥掀簾子就跑。
“我們要去哪?”瞿風問。
林季:“豐州。”
他垂眼看向瞿風:“現在問是不是晚了點?”
“不晚。”瞿風撐起身體,把一邊的湯藥仰頭灌進去,苦的龇牙咧嘴,臉皺巴巴的。
“我也隻能投奔你了。”他說,“多謝你了。”
半天之前,瞿風說完在二皇子府上看到了殺父仇人就昏了過去。林季不敢怠慢,叫人去自家鋪子上請大夫,派去的人沒走多遠,就被梁華領了回來,跟着來的還有兩個和林瑜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其中一個叫晏冰,被晏飛面無表情的帶走了。另一個說自己叫公西策,是個小大夫。
好歹在京城生活了這麼多年,林季自然知道公西這個姓氏,公西一家時代行醫,在京城素有美名。如今這一輩的家主名為公西遜,據說一個月前離開京城遊曆去了,如果林季沒記錯,這位公西策就是他的幼弟。
“多謝世子吧,我請不來公西家的大夫。”林季說,“這幾個月生意不好做,沒那麼多銀錢。”
“謝你就是謝他,”賜婚一事瞞不過瞿風,他擺擺手,換了話題,“我說的那個人,你應該聽過。”
“他叫瓦恩,”瞿風道,“我知道你和祁嬴查到過這個名字。”
林季沉默着沒有立刻回答,在行刺案後,他們的确查到達利幹和這個瓦恩見面,策劃了行刺昌武帝一事。
還有眼睛。
達利幹給瓦恩寫的信。
什麼是眼睛,那些眼睛在哪裡?
這都是林季和祁嬴還沒有查明白的事情。
瞿風像是看出林季的猶豫和疑惑,主動開口說道:“我猜你們已經查到了一些事情,你們的消息先不必和我說,我投誠自然需要先拿出來誠意,你先聽我說。”
“瓦恩已經存在很久了,”他說,“準确的來說,眼睛已經存在很久了,可以一直追溯到昌義帝在位的時候。我們與北狄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他們在戰場上占不到便宜,就想了另一種辦法。”
“那就是在大盛内安插眼睛。”
瞿風說:“眼睛隻是個代名,準确點說,就是内奸。他們潛伏在大盛内部,等待在最合适的時機與北狄裡應外合,給大盛緻命一擊。我們的土地,我們的資源對于北狄來說是緻命的吸引,除非我們之中一方徹底消失,不然争鬥不會停止。”
“嗯,”林季明白,他問,“眼睛是内奸,瓦恩就是眼睛的頭領。”
“對,”瞿風說,“瓦恩就是眼睛的頭領,我上一次見他,是在十年前。你肯定查過我,瞿風是一個虛構的人,因為這是我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至于真名,我沒有真名,我其實隻是豐州的一個小乞丐,命好,遇上了個恩人。”
“可能他算不上好人,但,的确是我的恩人。”瞿風擡起頭,“他姓王,曾在豐州做個小官,家中有兩兒一女,還有個哥哥進了皇宮,侍奉在昌義帝身邊。我養父家中條件還不錯,隻是那時候似乎宮裡的哥哥有些難事,想要他送一個孩子進來幫襯自己。他舍不得自己的兒子,就養了我。”
“王公公,”林季準确的說出這個宦官的名字,瞿風給的條件很準确,綜合一下,他很快就能想到這位昌義帝跟前的紅人,于是問道,“王公公在宮裡義子衆多,還需要本家送孩子來嗎?”
瞿風看向他,眼中帶這些嘲諷的笑意:“還記得王公公怎麼死的嗎?”
“受賄,被昌武帝砍了。”林季說,“因為這件事?”
“不,”瞿風說,“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