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蕊卿再次醒來時，已是躺在後院的卧房中。她撐着手想起身，卻覺得整個人毫無力氣，隻得又躺了回去望着天花闆，喚着小翠。

小翠守在門外，聽見蘇蕊卿醒了，聞聲趕了來。

不一會，一小厮也趕來。當時人群中有人附和，蘇蕊卿使了個眼神，那小厮便從後門出了店繞到了人群裡。

“如何？”蘇蕊卿喝了口水，虛弱地問到。

“老闆猜的沒錯，那人群中起哄的兩人，八成是和鬧事的那幾人串通一氣，我跟随一人許久，發現人群散後他進了東街郁玉閣的門。”

“郁玉閣？那不是王都裡賣玉的嗎，他們家的玉千奇百态，以前我也沒少在他家逛，我們賣首飾與他們又不沖突，為何來蕊寶樓煽風點火？”蘇蕊卿不解。

“老闆有所不知，”這時付四娘走進來，手裡端着剛從外面買來的新鮮葡萄遞給蘇蕊卿，“郁家早年間也是賣金銀，而後兩兄弟分了家，老二郁匆便自立門戶賣玉，但是近年來石料不好開采，他們便不再隻賣玉制品，而是逐漸賣金銀鑲玉的首飾。蕊寶樓開業不久，老闆又賣的夜明珠，許是覺得我們搶了風頭，影響了他們的金鑲玉。”

雖說隻是猜測，但是也不無道理。

“你且在派人盯着，”付四娘話還未說完，便又有小厮來報，說剛才那幾名女子去了郁玉閣。

蘇蕊卿未讓小厮跟着，而是在去後院前直接派了人到郁玉閣門口的角落守着，不料這招守株待兔待到晚上還真有收獲。

“看來還真是郁玉閣無疑了。”付四娘握緊了手裡端着葡萄的果盤，“老闆，我們現在該如何？”

蘇蕊卿又咳了幾聲，頭有些隐隐作痛，“算了，等我身子好些再說，這幾日賣貨讓夥計們都精神點，首飾上的做工給盯仔細了，隻要我們東西沒問題，就不給他們可乘之機。哦，對了，”剛說完，蘇蕊卿示意小翠把圖紙拿給付四娘。

付四娘打開，是蘇蕊卿的新手稿，六季繁花钿。

在裡店看見的四季花園，給了蘇蕊卿新的想法。該花钿長一尺，寬約三指，形狀似扇形。花钿以镂空金片為底，最左側是橫插着的三朵錘揲金片而成花瓣的郁金香，在光照下不同角度可有不同的反光；以中間一朵三層疊出花瓣并花心鑲嵌一顆夜明珠的山茶花為界，兩側先是幾朵掐絲海棠花鋪開，海棠花上覆上一層花心彎曲累絲而成的美人蕉，美人蕉上方用镌刻出櫻花狀來填補成拱形，緊鄰海棠花的下方是用粘膏固定的細碎的小桂花。

此花钿光是看圖，就已經繁冗富貴，實物更不可想象，付四娘伸出大拇指，“六種不同季節的花放在一件首飾上我還沒嘗試過，老闆這個想法很是别出心裁。”

“這個你看看有何需要修改的，這批先做，我想讓它先上貨。”蘇蕊卿說着又咳了幾聲。

付四娘看了看，說，“若是兩側這拱形處的櫻花改為琺琅彩，我想着會更好一些，不至于色澤單調。”

蘇蕊卿點了點頭，示意付四娘。

“今日真是有驚無險，還好小姐反應快，隻是身子受累了。”小翠在一旁心疼到，以往在蘇府，像這種與人争長短的事，那用得上蘇蕊卿出手，而現在開蕊寶樓，蘇蕊卿就是卧于病中，都需爬起來親力親為。

“我今日也吓得不行，但身為老闆又不能露怯，小翠，你看今日我處理得還算可行？有沒有一點王都那些大掌櫃的樣子。”說着挺了挺自己的肚皮晃了晃兩下肩。

小翠笑了笑，“小姐那架勢，臨危不亂，簡直就是大掌櫃，這讓老爺公子看見，必要誇小姐。”

蘇蕊卿想起，前幾日病中，小翠給自己讀的來自蘇府的信，聽聞爹娘安好，她便也放了心。雖說軍糧一案大哥以被洗清冤屈，但是蘇府何時回王都，現在還沒有定論。

賈辰彥回府時，聽聞蘇蕊卿下午去了蕊寶樓一事，氣不打一處來，剛回府便把小翠和身旁的侍女一并叫到了書房。

“她現在這個樣子，居然還去蕊寶樓。她是要錢不要命了？”說罷将佩劍往桌上一甩。

幾人聽聞迅速跪下，小翠跪在最前頭，“大人息怒，那幾人在蕊寶樓多日鬧事，店裡夥計們實在沒轍，這才讓小姐…”聞言說錯話，小翠迅速壓了聲音，“讓夫人去的，不關夫人的事。”

“既然是多日鬧事，那為何沒人告知于我？非得讓她去，怎麼，是看不起我賈府，還是看不起我。”

衆人不敢吭聲不敢應，隻得小翠連連說到，“大人公務繁忙，不敢有勞大人。”

賈辰彥冷笑了一聲，“你們倒是分得挺清，這是蘇府還是賈府？”

小翠不敢在應聲，平日裡稱蘇蕊卿為小姐已是不合規矩，既呆賈府而今遇事卻不通傳賈府也是逾矩。

“都罰一月銀錢，退下。”賈辰彥沒在多語。

幾人退下後至宏收進來時，捎帶着将書房門關了上。“大人明日上朝，這是沈斐讓我帶給大人的。”

二日，賈辰彥一如往日回了府，内心隻道，好險。

而後便得到聖旨，皇恩浩蕩，賈大人将功補過，即日官複原職。

賈辰彥望着窗外，想起蘇衡寫與的那封信，回邊境之事，看來快了。

此後幾日的後半夜，蘇蕊卿依舊噩夢纏身，頭痛欲裂，閃過的碎片比以往更加清晰，好似，好似都是真的。

賈辰彥依舊坐在床邊的踏闆看着被蘇蕊卿緊拽着的手，沒有吭聲，隻是默默地将她額頭的汗給拭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