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雨停了。
早朝結束,燕馳便駕着馬,晃晃悠悠往周記花果鋪的方向走,他要去解決一直困擾他的問題。
夏日天亮得早,周家人已經忙碌了許久,送貨、制藥、貨品上架,百薇甚至早上在院子裡打了一套拳。
竹瀝又開始曬藥、碾藥,沒有大單,自然沒有壓力,慢悠悠的碾。
蘇葉依舊看診,有病人來就接診,沒病人就和竹瀝一起制藥。
雲初早上做了一鍋鳜魚粥,三屜洞庭饐,配上自己腌制的酸脆小黃瓜,一家人早上吃的都很開心。
正坐在院子裡竹榻上,數梅紅匣子裡的錢,三張庫帖,剩下大部分都是小金餅,三天一共進賬一萬八千七百二十貫。
剛數完,就聽見前鋪的百薇叫起來:“燕大人?”
雲初一怔,殿帥?殿帥來幹什麼?
擡頭便看見,穿着绯色公服的燕馳握着馬鞭走了進來,不由松了口氣,立即合上梅紅匣子,轉身進入廂房放好,又從後廳櫃子裡,彎腰取出蓮葉茶、蜂蜜、蜜煎櫻桃,提上剛燒開的一壺熱水,回到竹榻前。
燕馳熟稔得像是回到自家,不過有一說一,這裡的确是他的宅子,已經躺在了躺椅上,閉目養神。
梁婆婆家女兒珍娘送來一屜新品米糕,正跟百薇說加了蜂蜜、乳酪、香藥,用周家的櫻桃做了點綴,好吃又好看,賣的很是火爆,趕緊給周家送來一屜,還是熱乎的,飄着香,讓趁熱吃。
燕馳睜開眼睛,恰好看見雲初正用筷子夾着咬了一口。
來者是客,雲初不好自顧着自己吃,于是從廚房拿出一副碗筷,夾了一個米糕放碗裡,遞給燕馳。
燕馳也不客氣,幹脆吃了起來,的确香甜,三口吃完。
兩人大眼瞪小眼。
“我沒吃飽,還有嗎?”燕馳問道,。
雲初笑着揶揄:“怎麼,殿帥府的廚娘沒給你做朝食?”便轉身進了竈間。
燕馳撇撇嘴,四更時,天還是黑的,就得趕道待漏院,亟待早朝。
風雨寒暑不改,遲到了,還會被知班官登記上報,很多人甯可餓着肚子,也要堅持上朝,也有帶着羊肉、清酒做早膳的。
燕馳這麼大個身高,運動量大,消化的也快。
很快,雲初便端着一碗鳜魚粥、一屜洞庭饐、一碟酸脆黃瓜,放置燕馳面前的茶幾上。
燕馳就着酸脆黃瓜,一連喝了三碗鳜魚粥,幹掉一屜洞庭饐,戀戀不舍的放下了筷子,往躺椅上松快的一躺。
雲初想起她釀的荔枝蜜酒,于是轉身進去抱了一壇酒、帶了兩個酒杯出來,“三公子,你嘗嘗,荔枝蜜酒,對殿帥的風濕寒疹有好處。”倒了兩杯放在茶幾上。
燕馳端起一杯,抿了一口,微甜清冽,味道純正,“剩下幾壇,我都要。”
雲初比劃了一根手指,“剩下一壇,釀的不多,隻釀了這兩壇。”
燕馳想了想,突然問道:“你還會釀什麼蜜酒?可以給清風樓供貨嗎?”
雲初不語,她喜歡喝各種酒,要是問會釀哪些酒,那就多了,可是她沒有那麼多時間精力去釀,掂量着該怎麼回他。
燕馳看她猶豫,“若是你沒空,你寫方子、提供釀酒材料,我找人去釀。”
雲初怔住,他可真會看穿人心思,可是他大清早就為了跑過來吃一口朝食,這汴京城滿大街到處都有各種好吃的,要談合作?又在打什麼鬼注意。
雲初歎了口氣,看不懂他,從竹榻下,取出筆墨紙硯,擺在茶幾上,低頭寫下釀酒方子,“方子倒是很簡單,隻是荔枝蜜不易得,從福建或者蜀中運荔枝蜜過來,成本高。”
燕馳注視着雲初的眼睛,問出了一個他一直解不開的問題,“你的荔枝蜜是從哪裡來的?”
她一驚,他在試探她了,他已經關注到了,她那些貨物的來源。
雲初笑了笑,很自然的回道:“當然也是買的,每天從南方來的船隻那麼多,托一兩個相熟的南方行商帶一罐蜂蜜,算不上什麼難事吧。”
她真害怕他把她抓起來拷問,皇城司的閻羅可以吓哭汴京的小孩,這位殿前司的指揮使手段更黑,她很早就有耳聞,别看他現在對着她笑,要是有事遇上他了,她就慘了。
燕馳看她的雙眼中,冒出一絲驚懼,也是一震,她怕他?!她怎麼能怕他呢?!
這讓他頓時産生一股挫敗感,瞬間心口被一塊大石壓住了,喘不過氣,還有股莫名的氣憤。
燕馳低頭心碎,甕聲甕氣道:“你在怕我?你想跑路?”
“哪能呢,你想多了,能跑哪去呢。”
“那你說,你那些貨物,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不要撒謊。”燕馳紅着雙眼緊盯着她,一把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握的雲初逃脫不了,手腕立刻紅了。
“疼疼疼,你松手!快松手!你弄疼我了。”雲初無語,這人太敏銳了,察言觀色能力太強,打是打不過的,跑又跑不掉,怎麼辦,要不試試胡說八道。
“神仙給的。”
燕馳剛因為把她弄疼了而産生一絲愧疚,聽到這敷衍的回答,咬牙切齒的笑道:“你再糊弄我一個試試。”
雲初低頭不語。
燕馳快步走進後廳,拿走她的帷帽往她頭上一帶,抓着她胳膊就往外拖。
“你幹嘛?要帶我去哪裡?”
“你要是不想讓你家人擔心,最好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