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興本人也高,他們家最矮的林聲都一米七,這可能和鈣關系不大。
“你的傷好些了麼?”林樂雩聽見自己很生硬的轉移話題。
他們上次分别時還是在病房,鬧得不太愉快。
後來林興要去國外養傷,登機的那天,全家人都去送他了,唯獨林樂雩沒去,他在醫院的狀态不好,隻能躲在角落用一頂鴨舌帽遮住雙眼,仿佛陷進了自己混亂的世界裡。
那天天很暗,林樂雩記得下雨了,姚葭送林興登機回來後手裡拿着傘,傘被徹底打濕了。
林樂雩坐在病床上,手上輸着液,他将眼睛埋在鴨舌帽下,聽着電視機播放的廣告,一遍又一遍。
被褥下緊緊拽着的拳頭在告訴他,他極力在忍着什麼,他抗拒着什麼。
“樂樂,我們留下陪你。”
他沒說話。
“一中那邊已經給你請好假了,如果實在不行就休學一年,到時候影響不會太大。”
林樂雩被這句話觸動,他動了動眸子,依舊沒說話。
事情是發生在一個下午,他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到了出院的時間,姚葭來接他,林樂雩卻沒打一聲招呼提前從後門走了。
林婧最先找到他,林樂雩第一反應就是要跑,他的力氣不大又在醫院住了一個月,正是虛弱的時候,被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扇的險些沒站穩。
“林樂雩!”林婧拽着他的胳膊,“你知不知道你媽媽找你都快找瘋了!你爸正在換航班回國,你能不能省點心!”
這句話讓今後的林樂雩所的一舉一動都被困着。
像是所有的不幸都是來自他,明明自己沒做錯什麼,可為什麼會這樣?
他想放棄了,可這個家裡的每一個人都在拉着他。
這樣搞得他累的喘不過氣,姚葭和林興也會很累,為什麼要抓着他不放。
想逃,拼了命的想逃,不計後果的逃。
被林婧拽回去時,他情緒再度崩潰了。
“為什麼要這樣?你們當我死了不行嗎?非得拽着我做什麼?”
“我說了我不讀書!你們聽不懂嗎?!”
“我不喜歡喝牛奶!拿開!”
“又打翻了,我都說了别把東西放在這,我不喜歡!還要我說幾遍,你們能不能别煩我?!”
“……”
說的話很多,每一句都是他及其不耐煩,又莫名其妙的發脾氣,林樂雩也能察覺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他就隻能反鎖房門不讓任何人靠近。
壞掉的情緒腐爛在他心裡,積攢着沒有訴說的對象,漸漸的成了一個雪球,越滾越大,再也停不下來,而這個雪球幾乎将他壓的喘不上氣。
耳邊的嗡鳴,夜晚的驚醒,醒後的失眠,他将自己鎖在房間裡不與外界觸碰,這樣就不會有人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脾氣傷到。
于是漸漸的不願意多和外面的人交流,他在家裡就會開始變得沉默寡言,隻做自己的事,時間久了,她們也就習慣了。
可林興不習慣,他沒與這樣的林樂雩相處過,渾身帶刺的人幾乎是誰碰都會被紮。
陌生又疏離。
“已經沒事了。”林興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慈父些,于是揚起了一個微笑繼續說着下面的話,“你媽媽定了你之前喜歡的那家菜,一起去嘗嘗看那家師傅廚藝有沒有退步?”
林樂雩想拒絕,可看着林興想盡力表現的和藹可親的模樣,不知怎麼心頭一陣酸楚。
他們隻是不幸,不幸有這樣一個兒子。
林樂雩點頭答應了下來。
隻要不發病,就坐在餐桌上吃飯,他也不至于會幹出掀桌的事。
吃飯途中林聲興奮說:“爸爸,我聽說國外的舞蹈學院招生很嚴的,裡面對藝術生的要求高的要死。”
林樂雩扒飯的手一頓的,他聽見姚葭在讓林聲好好努力争取一把考過,到時候也不用吃高考的苦。
他又聽見姚葭在說最近公司的事處理的差不多了,轉國外也不過是最近一段時間的事。
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從心底蔓延,他聽見林興在飯桌上問自己。
“樂樂,你想不想去國外念高中?這樣壓力不會太大。”
林樂雩有些懵:“為什麼要去國外?”
他在一中念的好好的,為什麼要去國外?
“是這樣的,爸爸之前養傷時在外面投了個項目,現在這個項目運轉很大,我們都想趁這次機會拓展渠道開展業務向國外發展,可能未來幾年都得圍着這個項目轉,你和聲聲再過一兩年就要各自步入人生最重要的時刻,我們都不放心留你們在這邊。”
所以才想要他們一并打包去國外。
林樂雩安靜幾秒,桌上的人都緊張看着他,仿若他才是那個有着話語權的人。
隻要他說不去,姚葭他們還會像一年前那樣留下陪自己,林樂雩不想這樣,那種感覺像是被綁架,像是拖累,他永遠在拖着他們的步伐,他們在往遠處走,而自己隻能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