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癡癡守在喜殿中,寂寞空虛冷。
一直等到了午夜,她含滿淚水,崩潰要掀翻桌子。侍女急忙前來勸阻,扶到榻上休息。
“娘娘莫傷,聖意有變也是常事。”
皇後滿含怨艾,指甲掐進了細皮嫩肉中,好似跟自己賭氣,“他一開始就沒答應要來,是本宮一廂情願。本宮自找的,自找的。”
本以為陛下敗于内閣後,會對她和太後娘娘稍微好些。孰料陛下依舊故我,修仙練道,不近女色,所青睐者獨獨是昭華宮那妖婦。
“不知林靜照究竟用了什麼手段勾了陛下魂兒去……”
皇後擦了擦眼淚,自顧自地安慰着自己,“花無百日紅,本宮不急,且看看林靜照那妖婦能得意幾時。”
恨隻恨她不會撰寫青詞,不懂齋醮,無法像那妖妃一樣博得君上歡心。
如今這後宮不光她,被貶為貴人的趙端妃,陳嫔,劉賢妃等皆透明如空氣,盼君如雨露,永遠等不到君王一瞥。
反觀林貴妃聖眷獨攬,一枝獨秀,長盛不衰,似有什麼魔力。
……
陰雨綿綿,灰蒙蒙的天空壓低,雨水透射灰白的光線,渌波淡淡,窗棂前寂靜無聲,唯偶爾瞬間掠過的一二鳥影。
林靜照支頤在窗前,雙目阖着,裹挾雨霧的涼風陣陣吹透襟懷。
婢女芳兒将毯子蓋在她身上,輕手輕腳。林靜照并沒睡着,緩緩睜開了眼睛。
以往趙姑姑為她披衣裳,而今再也沒有了。厚厚的宮牆,一排排錦衣衛日夜輪換的守衛,死寂的天空,古井無瀾,讓她有種這輩子沒有出頭之日的錯覺。
“咳,咳”林靜照欲起身,冷不丁一陣頭重腳輕,捂着胸口天暈地眩。
芳兒和墜兒聞聲趕來攙扶,林靜照勉強走到榻邊躺下,喘着濁氣怔怔望向床帳的百子花紋發呆。
芳兒認為她着涼了,雨天不該貪圖賞景,防止風寒才是要緊事。
林靜照自己清楚,這是武功被廢的後遺症。吃下那種“仙藥”的後遺症,原本清健的她手無縛雞之力,走幾步都要人攙扶,雙手顫顫巍巍失去了握劍的能力,完全變成了籠中絲雀。
飛檐走壁,躍上屋頂,這些從前對她來說易如反掌的事,方才她試着做了下,卻是個廢物,既無心也無力。
事實證明,光靠她自己的力量逃離皇宮不現實。層層城牆和道道沉悶,羽林衛的往來巡警,皇宮完全是一座禁區。
以卵擊石,過剛易折。如果她要剛強,永遠有比她更剛強的手腕。
和君王扳手腕,自己永遠是弱勢一方。
林靜照黯然神傷,埋于枕席之間。
陸雲铮快要成婚了,還被蒙在鼓裡。她必須要想辦法沖出去與他會和,公布真相,戳破那假的“江杳”真面目。
問題是她如何出去呢?昭華宮是一座不折不扣的牢獄,她獨自在内高唱囚歌無濟于事,唯有放下身段,去求得那九五之尊的寬赦。
上次縱火私逃,讓他對她的誠信滋生了大大的疑問。
現在要挽回,并不容易。
林靜照心中煩亂,左右為難。
她叫芳兒拿來紙筆,給君王寫上一封陳情的長信。蒼白羸弱的手臂顫顫巍巍,殘餘着藥效,筆沉重得仿佛有千鈞重。
寫罷,封好,托人遞給君王。
她想見朱缙一面。
過往已矣,她想清楚了,想重新開始,求他原諒。
宮羽雖是她的長官,為人還算溫和。如期将信上呈君王後,卻沒收到任何回應。
宮羽也無能為力。
陛下确實不是誰想見就見的。
特别是在林靜照幽禁期間,朝中發生了甚多事,翻江倒海,衆臣傾軋,各方勢力吵得不可開交,陛下确實心力交瘁。
“貴妃娘娘,陛下心裡有你,在朝中一直沒放棄為你争取封号,用盡手段,時不時從微臣這裡問候你的情況。”
内閣老臣有多頑固難纏人人清楚,陛下愛妻有恒心,為了皇貴妃的頭銜,不惜單挑文武百官,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即便是作為一把刀刃,也該是鋒利的刀刃。才不會被遺棄,才有用武之地。”
宮羽點到為止,不再多言。
林靜照默默聽着,心中自有計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之前的行為過于冒失了,付出了趙姑姑生命和失武的代價,血淋淋的教訓。
“求宮大人再為我呈請陛下,說我思念心切,一定想觐見陛下一面。”
幾日來,她風雨不斷地獻上一封陳情信,言辭懇切,忏悔過錯,但求君王原諒。
宮羽無可奈何,陛下僅僅問候她的情況,卻沒提要見她。
宮羽擔任傳信官的職責,再次送信,陛下竟奇迹般地見了。
見她,代表原諒她之前的過失。
陛下待她到底有幾分寬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