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壓壓的酆都大街,雪虐風饕,陰風刺骨,吹得街頭亂竄的鬼影快要散架。
少年踏雪而來,墨色短發被風吹亂,雪粒子鑽進他的衣領,他偏頭抖落發間的白雪,迎着門内三鬼好奇的目光,穩步踏入店内。
他背脊挺立,目光如炬,步伐堅定,詭谲肅殺之氣騰然外溢,單薄的身形仿佛一把銳利的尖刀,無形帶着一股壓迫感。
“你他麼是誰?我勸你少管閑事!小心惹禍上身。”少年還未靠近,絡腮胡男鬼面目猙獰,惡狠狠警告。
少年隻冷眼看着他,一言不發。
姜夷見狀,委屈巴巴地抓住少年的胳膊,“弟弟,你終于回來了,這醜東西殘暴行兇,把我的胳膊都打傷了。”
她嗚嗚嗚幾聲,又故意抓起姜遊的袖子,假拭眼淚,“好疼啊,弟弟,你一定要替姐姐伸冤啊。”
她本來不用演的,奈何疼痛感過去了,現在隻覺手臂麻木僵硬,眼淚暫時擠不出來。
畢竟是假弟弟,她也拿不準姜遊是否會為她聲張正義,更别說想讓他齊力将惡鬼送入鬼王殿。
所以隻能打點“親情牌”,試圖感化一下他。
一旁盯着姜夷二人的胡子鬼,還緊緊拽着女鬼顧客的手腕,聽聞來人是老闆的弟弟,思緒微轉,又改了話頭,“兄弟,良心建議,管好你家的女的,地府不是人間,多管閑事是要吃虧的。”
一邊是咄咄逼人,兇邪危險的惡鬼,一邊是楚楚可憐,緊抱自己胳膊的假姐姐,互相敵視的兩邊齊齊望着姜遊。
姜遊随便一個動作都能引起莫大關注,他可太适應這種場景了。
他勾唇一笑,輕輕怕了拍胡子鬼污濁的肩膀,憑借身高的優勢,明明少年模樣,卻像是長輩教育晚輩,又像是上位者敲打下位者。
“你的意思是,你對地府很了解?”少年語氣并不蠻橫,但氣場卻讓人不敢逼視。
話音落下,胡子鬼像被千斤壓頂,僵了半邊肩膀,他喉頭發緊,但氣勢并不松垮,“那是當然,老子橫行地府幾十年,整個鬼界就沒有老子不知道的事。”
姜遊冷笑一聲,“那你可知毆打弱鬼,蓄意傷害,是要進鬼王殿的?”
生人怕地府,是因為十八層地獄對亡魂的審判與罰罪,但亡魂在地府,懼怕的就是鬼王殿懲戒。
“是呢,我可聽說進了鬼王殿,魂火還能不能保全都不知道呢?”姜夷退到姜遊身後側,添油加醋。
進鬼王殿是可怕的,但胡子鬼早已兇化,鬼力不低,在他看來,眼前二人說得再厲害,也不過兩個人模人樣,乳臭未幹的娃娃,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要離開,誰也攔不住。
“你說我毆打就毆打了?老子懶得跟你們廢話,别耽誤老子尋樂。”胡子鬼扯着那名瑟瑟發抖的女鬼就往外走。
姜夷心有不甘,抓着姜遊袖子的五指猛然收攏。就在她以為隻能眼睜睜看着對方大步離開時,姜遊冷聲道:“我讓你走了嗎?”
姜遊身形未動,語氣不容置疑。
胡子鬼聞聲,腳步驟停,兩人背對而立,都未曾回頭看對方,劍拔弩張的較量氣氛再次籠罩,周遭陰冷之氣更甚。
兩名女鬼皆緊張地望了望自己的眼前人。
雖然不知道姜遊到底是什麼身份,但系統說過,他鬼力強盛,雖有受傷,但已蘇醒,未必不是胡子鬼的對手,實在不行她還可以趁機報鬼差。
而另一邊,一切因她而起的鬼顧客,眼神擔憂地回望着姜夷二人,愧疚到無以複加,她拼命搖頭,“老闆,謝謝你們的好意,讓我們走吧,你們不是他的對手,真打起來,他不會手下留情,會打散你們的,為了我,真的不值得。”
下一秒,胡子鬼一巴掌扇在女鬼臉上,惡狠狠道:“老子給你臉了是吧?誰讓你多嘴的!”
女鬼被她一掌打倒在地,原本白皙的臉頰瞬間多了幾道紫痕。
姜夷牙關緊咬,“死東西!你欺人太甚!”
“那又如何?你——”胡子鬼嚣張地轉過身來,正想對姜夷大肆辱罵。結果剛開口,烏黑的鬼血伴随着一個不明物體從嘴裡噴薄而出。
他捂着鬼口,低頭一看,半截僵硬烏黑的舌頭掉落在地。
“啧呐吼紫耶?”胡子鬼瞳孔圓睜,因沒了舌頭,言語含糊不清。
但正常人都能猜到,他說的是:“怎麼會這樣?”
在場的兩名女性也都想問,怎麼會這樣?不約而同将目光投向了慢慢轉過身來的姜遊。
姜遊手裡轉着一把薄薄的短刀,寒光锃亮,不染滴血,癟嘴道:“抱歉,姐姐,地髒了。”
這是地的問題嗎?姜夷驚得說不出話,怪不得系統躲着不敢出來,這少年實力也太悍然了,刀刃不曾離手,就割了對方的舌頭!
他到底是什麼身份?要是他恢複記憶,知道她騙他,會不會剁了她?
而少年顯然不知道她心底的彎彎繞繞,目光再次落在鬼血洇了滿身的胡子鬼,“你,把地擦幹淨。”
胡子男捂着嘴巴的手已沾滿了鬼血,他也是嚣張一時的人,居然落到這副田地?!
即使如此,他也不可能輕易就範,沒了舌頭而已,又不是沒了手,他不服輸,一躍而起,猛然撲向姜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