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舍老闆催着姜夷出場,姜夷反而氣定神閑坐回了梳妝台,“别急,等鬼老五先來。”
他來了,大魚才會來。
“這點蝦兵蟹将,胡老闆不會就滿足了吧?”姜夷故意激起老闆的愛财欲。
“可他來了,肯定會大動幹戈,恐怕得不償失。”
姜夷不慌不忙理着頭發,“怕什麼?你不鬧起來,如何引來更大的金主?想清楚,你要賺錢,我要升咖,胡老闆可别讓我失望啊。”
姓胡的本身并不願意冒險,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姜夷成了唱台的主角,他心有顧慮也隻能照辦。
門外腳步聲遠去後,耳邊又隻剩下看客往來的接待聲。
沒多久,樓下終于響起了一道洪亮的男子聲音,“胡老闆,你膽子不小?竟敢耍我?”
“五爺息怒,這事真不能怪我啊,那妮子性子太烈了,我發出來的畫面你也看到了,她十分嚣張,我那幾個手下蠢笨如豬,根本降她不住。如果我們不按她的意思辦,她就要毀容自滅,我們隻能先照她的意思緩和起來,想着等您來了,我們再從長計議。”
胡老闆喚對方五爺,看來來人就是鬼老五了。
姜夷出了客房,從樓道角落往下瞧,終于見到了那鬼老五的真容。
長身玉立的年輕男鬼,身着月白色斜襟長袍,高束微卷黑發,手持一把黑柄折扇,周身黑氣若隐若現,五官端正,無任何鬼樣,一副溫潤公子的模樣。
他隻身前來,不帶一兵一卒,氣場卻十分駭然,讓人不敢逼視。
這厮實力定然不弱,不知道與姜遊比誰厲害一點。
她想得正出神,鬼老五一展折扇,白色扇面上赫然寫着“欺我者死”四個大字,“從長計議?如何計議?掀了你這店?還是滅了你的魂?”
語氣并未動怒,但話語及瞬息湧動的鬼氣都讓人後背發涼。
點頭哈腰的胡老闆一心想把頭縮回去,可脖子卻不自覺往下掉,他隻好擡起雙手端着頭,“五爺您先聽我說,鬼新娘招婿不過是個過場,那姑娘遲早是您的,這黃泉口,不,整個地府,誰還能是您的對手?”
“姓胡的,你休息糊弄我,你以為給我戴兩頂高帽,我就能任你拿捏?一件貨物想收二道錢,可沒這個道理!”鬼老五面色一變,溫和的模樣蕩然無存,朝老闆逼近一步,“說!我買的女人在哪?”
姓胡的脖子越來越撐不住腦袋,雙手也開始發顫,遲遲沒能開口,鬼老五等不了,一腳踹他肚子上,大大的腦袋提溜滾出去老遠,金絲框眼鏡鏡片碎了一地。
姓胡的就勢躺在地上慘叫連連,偷偷給本欲上前解救的手下遞了個顔色,幾名壯漢會意默默縮回腳,故意讓出上樓的通道。
鬼老五滿意地勾了勾唇,腳步未動,鬼魅身形瞬移上了樓道,幾個殘影便上了二樓。
眨眼功夫,他又折返回來,一無所獲,“人呢?别告訴我,你們把她弄丢了。”
樓下老闆和他的打手們,皆一臉茫然。
姓胡的周旋不過鬼老五,想讓姜夷自己解決,結果自己白白挨一腳,卻沒成功将禍水東引,這下魂都快被吓沒了。
他顫巍巍爬起來,趕緊爬上樓去看,果然已經人去樓空,完全不見那道倩麗的鬼影。他不敢直視鬼老五的眼睛,隻能指着崔老鷹的鼻子罵道:“還不快去找。”
崔老鷹幾人分散而去,麻溜尋人。
鬼老五面色不改,鬼氣卻越來越盛,姓胡的絞盡腦汁,編了各種理由,說了不少好話,企圖讨好鬼老五。
然鬼老五根本不吃他這套,一腳将他踹下了樓梯,口鼻黑血直流,仍不解氣,又揮了揮折扇,瞬間摧毀了食舍的大門。
随着“哐當”一聲,飛灰落下,大門洞開,一黑一黃兩道男鬼身影立于門口。
“喲,老五動怒了,為了那般呢?”
“看來傳言不假,這姓胡的果真搶了五哥的女人?”
兩位男鬼各自帶着一隊鬼衆堵在食舍店門口,前位者身着黑袍,滿臉橫肉,老氣橫秋,脖子上屍斑遍布,後位者身着黃色華麗長袍,面戴墨鏡,膚色發綠,尖嘴猴腮,寬大帽子遮不住的地方,能看到隻有幾根稀疏紅毛的光溜溜頭頂。
二者鬼相明顯,卻包裝得人模人樣端起富貴人家公子哥的走路做派,真把自己當人了。
黃泉口厲害角色不少,但大多互相忌憚,各自為政,如此稱兄道弟,不過是表面上的排場。鬼老五不想裝什麼和氣,斜了他們一眼,“二位不是自诩從來不稀罕女人,怎麼也來湊熱鬧?”
“我不喜歡女人,但我喜歡看别人馴服野獸。”尖嘴猴腮的黃衣鬼語氣猥瑣。
黑袍鬼抽動着臉上的橫肉,“巧了,我不僅會馴獸,還會騎獸,越烈的越好。”
兩鬼戲谑言語,鬼老五更覺被耍,擡手就欲滅了瑟瑟發抖的食舍老闆,卻被後院傳來的聲音打斷,“找到了找到了,老闆,那女人就在後院。”
來人是一直跟随在崔老鷹身後的小弟,他急吼吼跑進來,見到的是自己老闆龜縮在樓梯下,三位大佬怒目而視的情景,原本一骨碌直接往外倒的話語,瞬間緩下來,才小心翼翼地說:“禀老闆,禀三位爺,鬼新娘已經去後院看台了。”
原本不敢擡頭的胡老闆,這時終于恢複了一點底氣,隻要那鬼新娘願意配合,一切就好收場,他趕緊起身,湊到三位貴客面前,笑嘻嘻道,“實在少見啊,這位鬼新娘是個厲害角色,小的根本奈何不了,請三位爺好好降服她。”
他谄媚地望向新來的二鬼,已經不把鬼老五放在眼裡。
鬼老五氣得鼻翼翕張,新來的二鬼卻心底暗爽,故意摸出一大票冥錢甩在鬼老闆身上,“帶路,爺爺去會會她。”
“好呢,二位爺這邊請。”姓胡的看着滿地的冥錢,笑得合不攏嘴,邊撿票子邊招呼。
事情發展到這份兒上,鬼老五滿心憤懑,卻也不得不直面這場角鬥。
後院風沙大的迷眼,但幽冥燈不懼風沙,均勻照亮空曠後院的簡易看台。
姜夷着一襲紅嫁衣,站在看台最中間的位置,珠钗晃動,衣角翻飛,豔麗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