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常達穿着紫色羅袍裙,襯以金花羅紋中單,束腰以大帶,再用攢金絲的革帶系绯羅遮住膝蓋,腰挂金魚袋頭戴進賢帽。他冷眼掃過跪在忠義門下的何國舅,他披散下來的頭發裡,青絲早就遮掩不住華發,衣衫褴褛,跪靠在地。
白太傅仰天冷笑,放聲高喊:“大雁數年是與非,千秋功罪可問誰?自古宦者亂人國,不幸不悟不戒悲。”
一個小太監貓着腰,跑到三常侍跟前,臉上連褶子都染着谄媚:“三位爺爺,這個老賊死到臨頭還嘴硬,孫兒替爺爺們殺了他!”
小福子見三人都沒有出聲,便往前一步趾高氣昂指揮着錦衣衛,說:“白太傅見着聖父不跪,還不去幫幫他!”
“呸!”白常達說:“谄臣蠱惑聖上,逼着天子認賊作父,這世間白叟黃童、乃至牧子樵夫,誰人不知‘朝有三常侍,若有惡龍吟’,我丹滢白家世代名門,铮铮忠骨,絕不跪奸佞閹賊。”
小福子鼻孔氣地大張,說:“你!”
“行了,小福子進來眼力見長,但是爺爺今天再教你一招,叫...以馬馭鹿。這民間有戲稱為皮影,以線懸之可号令皮偶四肢,才能演出好戲。太傅若咱家手中線,是斷不得的。如今燃眉的是地下這位,”白眉的那位太監斜眼掃了一眼白常達,冷哼一聲,轉過身去拿腳尖兒擡起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說:“何國舅,您這是何苦呢?不過...就是匹瘦馬,您就引外藩王入傕都,要殺本聖父。還放跑了太後娘娘和小皇子,您别以為我不知道,太皇太後又是怎麼被您給鸩死的!”
身後本來在挫指甲的人開口:“好了,咱們唱戲的重頭可不在這。趕緊送他去太皇太後面前認罪。晚了小皇帝就跑遠咯。”
“不!”白常達高喊,“你等宦官膽敢斬殺國舅!不要!”任他如何嘶吼,百般掙紮,身後的缇騎都拽死了他,不讓上前半步,手起刀落之間,白太傅頓覺眼前一熱視線變得暗紅。
須臾睜眼後,何國舅的人頭恰好被小福子踢到自己腳邊,驚恐和憤怒溢滿胸腔,白常達隻覺喉間一熱,随即就将鮮血吐到了地上。
三常侍一臉厭惡的看着地上跪坐之人宛若睥睨餘食贅行,撣拭完身上的錦衣玉帛後,萬般嫌棄地捂着鼻子冷聲吩咐:
“來人呐,把他給咱家帶下去,幽禁鎮國寺,無诏不得出。”
谕明十四年春
西涼王周潦奉召入傕都。
時值早朝,周淩翼隻身進殿朝拜天子劉顯與垂簾太後。當日他持刀入堂直指聖父,重兵壓境直入皇城,狹攜百官,威逼宦臣。剿滅三常侍,清君王側。本以為朝綱從此清明,誰知驅狼而得虎也。
周潦金甲紅披,手執邪阙劍,誅三常侍于忠義門下,懸其首級與城門之上,抛屍于鬧市之中任人鞭撻踐踏。
邪阙劍乃世間三大名劍之一,号絕勇之劍,劍身長三尺,重達十斤,利刃出鞘之時,劍氣可輕松推翻一個青年男子。
周淩翼愛惜至甚,自得此劍,便以藍田冷玉做了玉劍鞘封之,輕易不得見。
就在斬殺三常侍的當天,他領兵五千,協同宮内周太妃一道關押年幼皇子,褪其龍袍迫使其禅位瞞成王劉元,也就是周太妃的獨子,凡有忤逆者,當庭誅之。
改國号為昌垣,自封建國公領丞相職位,皇子尚在襁褓之中,大燕國事皆落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