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有理。隻是娘子若要嫁他,也得看那位郎君是否也喜歡娘子才是。”
“方才你沒注意麼?我與他說家裡人喚我‘阿瑩’,他沒說什麼便喚了。從小阿兄就說不能直呼人名,要稱字,小字更是非親近之人不可喚。你瞧他那模樣似是未曾讀過書的?會不懂這道理?我能覺出,他至少不厭惡與我相交。既是朋友了,來日方長。況且,我自認還是有些姿色的。”
“那是當然了,這些上門提親的一半是因為阿郎是京兆尹,另一半便是因為娘子的姿容。”
言心瑩笑道:“你這眼睛也就看我時還行。”
她們從府後門進去,看見後園的桃樹,言心瑩道:“也不知他明日何時來,索性今日将桃摘下罷。”
梅英忽然道:“說起這事,娘子可知,櫻桃可比桃果價高許多。”
“為何?”
“或許是櫻桃種難得。聽說長安城内櫻桃樹極少。皇宮内有櫻桃園,其餘怕是隻在王公貴族府中。城中賣的大多是從東都或西蜀運來的,自然價高。那傅家郎君雖說家中隻有幾株,恐怕也非尋常人。”
“我從未去采買過,當真不知。倒是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下人間閑話幾句,也不一定是真的。不過那位郎君看起來也不是知道這些的人。”
“無妨,朋友誠心相交,不計銀錢。若心意相投,哪怕他是乞兒又何妨?下回若我有貴些的物什去換他價低些的,我也不會猶豫。”
“娘子說得有理。”
“也不是非要等他來,我們也可以去尋他。”言心瑩忽然啧了一聲,“糟了,他方才說他家住在何處?與你說了那麼多話,又忘了。”
梅英道:“似是……崇仁坊。”
“……你下回不許再說似是了。”
“是,娘子。”
“不過崇仁坊在何處?”
“奴婢也不知。”
“沒事,去問阿兄。也不知阿兄回來沒,去看看。”
她們走到正堂,看見言照玉正坐着飲茶。
她欣喜地喚了聲:“阿兄!”
言照玉擡頭看了眼,問:“你回來了,怎麼沒見你走正門?方才中郎将遣媒人來,你若走正門便能遇見了。”
言心瑩滿不在乎:“為何要見他們?遇不到才好。”
“你要躲一輩子麼?”
“不說這些了,阿兄,你知道崇仁坊在何處麼?”
“自然知道。”
“怎麼走,告訴我罷。”
“你要去崇仁坊做什麼?”
“我……”言心瑩福至心靈,“我去見朋友。”
“朋友?”言照玉一雙不容欺瞞的眼睛望過來,“你可知崇仁坊住的都是些什麼人?”
“什麼人?”
“崇仁坊西鄰皇城。住的不是一品便是從一品,不是公主便是國公。這樣的人,往往身處漩渦之中,你還是少來往。”
“他年紀與我差不多,怎麼可能是什麼國公,最多是他們的子侄。”
“子侄更不成!”言照玉恍然,“你莫非看上了他?”
“看上又如何?”
“荒唐!爹雖已是從三品,但終究出身寒門,國公是瞧不上咱們的,你趁早死心罷。”言照玉忽又冷笑一聲,“我倒忘了京中無宅第的選人也會停憩于崇仁坊。你若是要嫁一個選人,倒是走娘的老路了。我勸你還是在遣了媒人上門的這幾家中擇一個。”
言心瑩微怒:“走阿娘的老路又如何?你這話敢在阿娘面前說麼?”
言照玉猛一拍案,杯盞相碰,釘鈴作響。“放肆!”他厲聲道,“年紀越長,越不知尊卑。”
言心瑩忿忿地盯着他,卻說不出話,氣得扭頭就走。
梅英趕緊跟上她,在她身後喚:“娘子!”
言心瑩不明白,為何喜歡一個人,非要看門第出身。她氣憤道:“國公之子如何?選人又如何?不讓我嫁,我偏要嫁!”她又吩咐附近防閣,“搬短梯來。”
梅英問:“娘子要摘桃?讓他們去摘便好了。”
言心瑩道:“我要親自摘。”
梅英便去拿了竹簍,與言心瑩先去了後園等防閣搬短梯來。
不久,防閣便搬來了短梯,架于樹幹上。言心瑩遣散防閣,上梯摘桃。
梅英緊張地扶着短梯,道:“千萬小心啊,娘子。”
言心瑩已抓住一顆桃實,說道:“沒事。阿梅,你不用扶,你在下面接着桃。”
“是。”梅英便提裳在下面接桃,接幾個便放到一旁的竹簍中。
很快竹簍便滿了,梅英急忙道:“娘子,别摘了,放不下了。”
“多摘些,你用衣裳接回去。”直到看見梅英捧着的下裳中也滿滿當當的,言心瑩才肯放過她。
言心瑩下梯,自己捧了竹簍,與梅英一同回屋。
梅英将桃果一個個放到食案上,問:“郎君未曾說崇仁坊在何處,我等還是在家等傅家郎君來?”
言心瑩歎息道:“沒辦法。除非阿爹今日能早些回來,不在京兆府睡下,那我便能去問他了。”
巧的是,言公彥真在坊門關閉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