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驚得說不出話來。半晌,他問:“郎君如何知道的?”
傅徽之笑道:“原本第一問我隻是懷疑,見到張郎的反應,我便确定了。”
“是因為我的反問默認了是你的懸賞?”
傅徽之搖頭:”不是,張郎忘了我第一句問的是什麼?我說的是‘我的懸賞’。我是誰?雲脩。這九州哪有雲脩的懸賞?在你心裡我早不是雲脩了。”
張安如夢方醒:“原來如此。我本也不欲瞞郎君。隻是我什麼都沒說,郎君如何猜到這懸賞令是自己的呢?”
“最初你尋到雲露,雲露定與你說,我外出未歸,要辦案須等我回來。可你心急,說若我能速速回來,便與我百金懸賞的線索。你知道,這天下間百金懸賞少之又少,何況既有線索,你為何不自己去追兇?我那時便有了大概的猜測。你知道我是誰。
“後來我問你黃金的來處,你怎麼都不肯說。我便有了另一個猜測,黃金大抵是你做刺客時的酬金。而你恰巧刺殺過我,這也解釋了你為何知道我是誰。”
言心瑩聽得稀裡糊塗的,這些猜測傅徽之從來沒有說過。
傅徽之繼續道:“後來我又想你為何不惜用百金懸賞來逼我現身。我便推測你不是一般的拿錢辦事的刺客,更像是死士,無法叛逃。可你偏偏逃出來了。這麼多年那些人應當也在尋你。你東躲西藏,在薊縣外安身。直至此次你夫人被殺,縣裡多日查不到真兇,你有些懷疑是不是當年的謀主派人尋到你的住處,殺害了你的妻子。
“我推測你大概不知那謀主是誰?要查他的身份,必要從與他有些的幹系的人下手。你雖不知是為誰效命,卻知道你們本要做的是謀反事。可謀畫忽然作廢,後又聽聞謀反者被捉了。你們本以為自由了,卻沒想到竟又有人指使你們來殺我。那時你便知我傅家是被冤枉的。所以你想到了我。可你不知我在何處。
“當初我與雲露數次被人刺殺,你在那時看過我和雲露的臉。後來你去草堂時看見雲露,便知道了我的身份。”
張安道:“郎君推測得一點不錯。郎君懷疑我,卻仍為我查出了兇手。”說着又跪了下去,“此恩此徳,我實不知該如何相報。”
傅徽之扶他起身:“你也是聽命于人。不論你殺過多少人,我眼下也是戴罪之身,不會去官府告發你。”
張安忙道:“我其實沒有殺過人。那謀主豢養我等,似乎隻為謀反,别的事幾乎沒令我們做過。後來你逃亡,我又受命去殺你,不久我便逃了。”
“若是沒殺過人,最好。”傅徽之低眸,“雖不知那謀主是誰,但他必定位高權重。如今你已脫虎口,若你不願再牽扯其中,也無妨。”
“我雖未讀過甚書,卻也知道義。不論郎君今日問什麼,或是日後為郎君家族作證,我都願意。”
傅徽之便對他一禮:“那傅某先行謝過。”
張安忙還禮:“不敢當、不敢當。”
傅徽之請張安坐下,倒了一盞茶推給他,問:“能說說死士的事麼?”
張安接過茶盞,緩緩道:“當初我在京城傭工,無意間得知有人招募死士,報酬豐厚,隻是要将家小都接進京來。那時我便猜到做死士是要送家小為質的。我便更名換姓,隐瞞有夫人的事實,做了死士,不過是為了錢财。招募的人黑巾蒙面,對我說既沒有家人,若事了後還能活着,便給黃金百兩放了我們。怕我們不信,每年會給五兩金。據我所知,有家人的,會被他們派人監看起來,但報酬相同。”
傅徽之不禁問:“沒有人拿幾年金子便逃走麼?”
“聽比我早去的人說,一旦被捉會被殺了,抛屍荒野。捉到人的再得十兩金。在那裡,沒有人可以信任。”
“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要刺殺你,必須遠離京城。我知道,那是最容易逃出的時候。我早将黃金帶在身上。遇見你的那一回,我等被你殺散,我便趁機逃了,沒回原定聚集之處。”
傅徽之心想他遇到刺殺是來薊縣之前,而那年縱火案是他入薊縣才發生的,若張安在刺殺他後便逃走了,那縱火案便不大可能是他做的。
但他還是想聽張安親口說,便問:“六年前城外三十五裡有處人家被人縱火焚燒,被我遇見。當時不遠處有一人左手捂右臂,看見我,很快逃了。不瞞你說,縣尉看見你恰好右臂有傷,便托我辨認你的身形,看是否與當年那人相似。此事可是你所為?”
張安搖頭:“絕不是!那縱火案發生時我還沒入薊縣,我也是後來才聽說的。”
“還有其他人與你一同逃出來麼?”
“我不知。但我料他們大多人不想逃。”
“為何?”
“很多人妻兒在他們手上。況且,人是貪婪的,總想着自己會是活下來的人,能得餘下的黃金。”
傅徽之點點頭:“當年謀反前定已約定了你等做的事,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