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徽之沉默了一會兒,似是自言自語般說道:“如此麼?”他忽又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言心瑩心道糟了,可不能跟他交心。說着說着說的全是自己的想法了,都快忘了自己是誰了。
可眼下她隻能硬着頭皮問下去:“什麼樣的故人?”
“年少時喜歡的人罷。”
言心瑩咬了咬牙,問:“眼下不喜歡了?”
“她是良家子。我一個反賊,談喜歡不喜歡有何用?”
“當然有用!”言心瑩聲音高了不少,傅徽之不禁望過來。
她強作鎮定,學着南宮雪的口吻,道:“我們江湖兒女說喜歡便是喜歡,什麼良家子、反賊?有阻礙,跨過去便是。”
傅徽之搖頭:“你不明白。她有婚約了。”他自嘲地笑笑,“有時候晚些成婚也好。似我這樣的人,若七年前婚期定得早些,便要耽誤她一生了。”
言心瑩微怒:“你有沒有想過她其實是被逼的,她不願嫁?”
傅徽之呼吸似是滞了一瞬,而後轉身,走出籬門。
“縱是被逼的,我這個樣子,怎麼救她?隻願那男子能對她好些。那男子我年少時見過,還算是忠厚之人。會對她好的。”
“你還真是大度,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但凡還有辦法,誰願大度呢?”
言心瑩仗着自己有别的身份,開始肆無忌憚地說道:“我看啊,你是與白娘子相處久了,有了兩意。”
“我視潏露如妹,還請女郎慎言。别人不知情,說說便也罷了。女郎終日與我二人在一處,若也如此想,當真令人心寒。”傅徽之聲音明顯冷了下來。
話說出口時,言心瑩也很後悔,自從白潏露出現,她就一直在想傅徽之到底喜不喜歡白潏露。雖然每日跟他們在一處,不難看出他們之間是清清白白的,但最怕的是人心中有意啊。多日的疑雲散不去,最後便竟用這麼拙劣的方式問了出來。
她忙賠罪:“是我心直口快,甚是無禮,公子莫放心上。”她頓了頓,“也請不要将此事告訴潏露。”
傅徽之歎一聲:“我自不會與潏露說。”他轉身,“我回屋了,女郎自便。”
言心瑩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是有些生氣了,這交心算是被自己這嘴搞砸了。她長歎一聲,回了堂屋。
黃昏時,聽到門外一聲馬嘶,言心瑩便知是白潏露回來了。她忙出門迎上。
白潏露拿了不少東西。左手大多是菜蔬,右手卻不知是何物。言心瑩邊伸手邊問:“這是何物?”
白潏露看了眼,道:“哦,這是澹脯。”
言心瑩不假思索:“你家公子不吃澹脯,你不……”
她說不下去了,霎時間心慌到極點。她甚至不敢回頭看,她怕一回頭,傅徽之便站在不遠處。
白潏露也反應過來,正欲開口時,另一個聲音先傳來。
“女郎怎知我不食澹脯?”
言心瑩心死了。她怎麼知道?她當然知道。這澹脯是鹿、獐的肉陰幹而成。她與傅徽之相交近一年,什麼東西沒一同吃過?又豈會不知他的飲食禁忌?她隻恨自己知道得太多,竟說漏嘴了。
她隻能勉強道:“我、我猜的。”
傅徽之走到她面前:“女郎也跟那李二牛學會了胡言麼?當我是三歲幼童?”
言心瑩讪笑道:“是燕國公曾經提起。”
“此事我叔祖父可不知。”
“那是曾聽白娘子提起。”
白潏露道:“我雖不聰明,但記性還是好的。若說過此事,我不會不記得。”
傅徽之步步緊逼:“女郎是不是還想說,曾見過我的家人,聽他們說起的?可惜我全族乃至府中奴婢皆被流放。女郎想說自己去過嶺南,見過他們?”
言心瑩不止是慌亂了,還很恐懼,她想自己終于體會到當初李二牛被逼得認罪時的心情。
傅徽之聲音越來越高:“這世間除了我家人、潏露,隻有一個人知道此事!”
言心瑩不甘心,還想掙紮,但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你怎知那人沒有與别人說過呢?”
傅徽之忍無可忍:“言心瑩,你還要戲弄我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