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芙見來人深眉短須,一雙眼如鷹,好似什麼都不能瞞過去。怕說多錯多,便也不多言,隻應道:“是。”
“卻是為何?”
“家父病故後,隻餘我一人,隻能來京投奔親族。”
田金不再追問,在屋内走了走,又帶人去了鄰屋。
見已聚了不少圍觀者,秋芙便也出屋去看。她已将那屋中的麻衣放進她榻上的褥下了,還疊了被衾。傅徽之屋中本不亂,要僞裝成無人住的屋子,隻須将被衾疊得齊整些。
田金問:“這間屋有人住?”
主人見屋子甚是幹淨,便欲說無人。又想着不能說客人剛走,否則若是編的客人走的方向是他們來的方向,而他們并未見到行人便糟了。“此間客人今日一早便已離舍。而後一直未有新客。”
田金出屋,瞥見秋芙,便問:“娘子今日可曾見過此屋中人?”
秋芙對他與主人的談話并未聽得真切。想來主人應該會說屋子沒人住,她猶豫了片刻,道:“未曾見過,此間有人住麼?”
田金又問:“娘子何時來宿的?”
秋芙道:“昨日。”
“娘子不是要投奔親族,今日為何不走?”
秋芙心道此人當真難纏。“今日風雪仍不小。”
田金不說話了,又轉去叩右鄰的門。
被衆捕者擋住,離得遠,秋芙更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不難想到這捕吏會問什麼,無非同她一樣,再看右鄰所說與她是否對得上。
此人當真不是好對付的。若今後都是此人追捕,他們的日子可不好過。邱瑞曾說若城東尋不到人,京兆府的人大抵會繼續往東追,可此人卻反其道行之,正巧碰上他們。不過也有可能東西方向都遣人去追了。
也是因為未曾想過會有人追到客舍來,她行事也未曾刻意避着人。客舍中有多少人見過傅徽之同她一起來的,方才又是否有人見到他們一同回,這些她都沒把握。
秋芙盡力掩飾自己面上的不安,卻控制不住冷汗透背。
所幸捕吏問過右鄰後,隻淡淡瞥了她一眼,沒再問旁的客人,便同衆捕者一同下樓了。
秋芙随着圍觀者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又聽捕吏問主人:“這裡屋是廚下?”
主人道:“自然。”田金道:“可否入内一觀?”主人道:“隻怕煙氣熏着官人。”
田金道:“無妨。”說着徑直掀簾入内。
主人跟着進去,手指婦人與酒保:“這是賤内,這是舍弟。”
田金沒說什麼,隻四下裡走着看着。忽然停在堆疊的十數壇酒壇前。
田金也不問主人的意思了,吩咐從者:“将酒壇搬開。”
主人整顆心提了起來,卻沒理由勸阻,眼睜睜地看着捕者将酒壇一壇壇搬開。
秋芙在外看見幾個捕者往裡進,便也猜到不好。又想到屋外或許還有捕者守着,最好放倒這些捕者後跳窗到舍後逃亡快些。
最後田金俯身看着石闆,忽然伸手搬起一角,其下果然是空的。
他擡頭望向主人。主人忙道:“酒、酒窖。”
田金望了望竈下,道:“借火一用。”
酒保慌忙拾了根柴,點了火,遞給田金。
田金對衆人道:“你等在上面候着,我下去看看。”
主人看着火光漸暗,心急如焚。又望向酒保,酒保隻微微搖頭。
時間變得難熬起來,誰也不知下面情形如何。
忽然一捕者道:“大哥怎麼還不上來,我也下去看看。”正俯身時,看見下面又亮起來。
不久田金便便爬了上來,說道:“沒人。”蓋好石闆後,又吩咐衆人,“将酒壇移到原位。”
最後田金道一聲“攪擾了”,便領着衆人離去。圍觀的人也漸漸散了。
主人看着捕者走遠後合上門,急問酒保:“恩人在何處?”
看着圍觀的人都散了,酒保伸手指着廚下的方向,道:“恩人說地窖不周全,翻、翻窗了。”
秋芙心想若翻窗自舍後走必會在雪中留下足印,若捕吏派人去看或是早有人圍在舍外不是糟了。她急忙掀簾入廚下,欲去開窗時聽到動靜。趕緊向主人與酒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那捕吏果然想到了這一點。
她聽見窗外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道。
“有新足印麼?”
“沒有。”
“看來無人跳窗。走罷。”
随着窗外人走遠,秋芙松一口氣。但她心裡也很疑惑。傅徽之既然跳窗了,為何沒有足印?難道……
主人悄聲問道:“恩人可有危險?”
秋芙搖搖頭:“沒有。先勿向外看。”她從他們身旁過去,“或許我知道他在何處。”